莲染

假如格林德沃赢得了战争。纽特忘记自己是一名巫师。

附录：Thesewt产出目录

前文：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11

　　12.

　　

　　他说我爱你。碧色的甘泉从山涧流淌而下，在纽特的心窝堆出一滩浅潭。

　　

　　这句话他一定听过数千万遍，否则不会如此熟悉。纽特想着一定要回应什么。他拍拍忒修斯放在腰上的手：“我也是，我也爱你。”

　　

　　忒修斯知道是不同的，他没做其他反应，笑笑松开怀抱。“我们去吃饭。”

　　

　　“真的？我饿坏了。”纽特推开椅子，坐在依旧干净的餐桌前，这里一定每天都被人认真地擦拭过，等着它们真正的主人回归。这不难想象是家养小精灵的功劳，帕夫，他究竟在空无人烟被荒废的山庄中守护了多少个看不到尽头的日夜？纽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鼻子：“你说帕夫的手艺不错，我期待很久了。”

　　

　　“那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而且一定是熟悉的味道。”

　　

　　“和家一样？”

　　

　　忒修斯笑着点头。

　　

　　“我在试着找回感觉。照片、烛台、壁炉还有一尘不染的白色桌布，但我猜，鲜花在曾经一定是常年盛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衰败。”

　　

　　“的确如此，但他们现在也可以试着再次盛开。”

　　

　　“真是个好主意，帕夫一定会非常高兴。”

　　

　　“如果是在说让我高兴的事，那一定没有别的比得上你们回家。”甜点和帕夫的声音一同出现在餐桌上。“我刚才忘记说了。”声音又开始哽咽，纽特慌张地要递出手帕，但帕夫的声音顽强地继续说下去：“欢迎回来，少爷们。”

　　

　　眼泪差点流到紫红色的树莓蛋糕上，身为合格的家养小精灵，帕夫没有让这一切发生，他及时挪开蛋糕碟，雪白的餐布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沾湿。

　　

　　“少，少爷们，终于……。”可怜的家伙几乎断了气地哭起来，纽特连忙把他抱进怀里。

　　

　　“纽特少爷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一句简单的话要断断续续地分几口气才说得清。

　　

　　这让纽特不知所措地立即转向忒修斯。

　　

　　“按照你心里想的那样去做。”忒修斯则用一个口型回答纽特现在的处境。

　　

　　好吧，看起来现在的情况是不可能指望忒修斯了？纽特朝忒修斯做了个鬼脸，很久没展现出来的孩子气让忒修斯不出声地笑起来。

　　

　　纽特懒得理会他，低头揉揉哭到几乎脱水的帕夫，天啊，他真的无法想象这么一个小东西到底是怎么储存下这么多眼泪的。

　　

　　“好了帕夫，你看，我们已经回来了，所以别担心？”

　　

　　“少爷们会，会一直留在家里吗？帕夫会每天都给少爷们做好吃的，还有舒适松软带着阳光味的被子。”

　　

　　“……喔听起来，真的非常有有诱惑力。”纽特又抬头看向忒修斯，但忒修斯已经低下头认真地开始品味红茶。

　　

　　也许他应该撒个谎，至少不让帕夫再那么伤心。“好吧帕夫，我答应你，留下来，留在家里。”

　　

　　帕夫迅速地停下哭泣，回应的内容和纽特想的完全不一样，感情丰富的家养小精灵干脆地抹了一把眼泪，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一点，灰蒙蒙的围裙一定是刚刚洗过，他尽力让自己在主人们的面前看起来更加整洁和能干。帕夫郑重地开口，也用力地摇头：“不，纽特少爷，不，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直如此。”他准备去拔自己的头发，又想到纽特一定不喜欢他这么做，所以立即收回手。“我非常想念纽特少爷，我也更喜欢纽特少爷能开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又默默念了一句无法让纽特听见的话：“这也一定是夫人的愿望……”

　　

　　这是一句完全没有预料的答案。他没有再怀疑自己做的是不是不够好，是不是被谁怀疑“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纽特。”他宽慰而安心，回应的话不用加过任何思索的加工。

　　

　　“谢谢你，你一直这样支持着我。”

　　

　　“因为帕夫是最忠诚的家养小精灵，帕夫会永远支持纽特少爷！”他大吼了一声，小小的胸腔里发出巨大的声音，纽特吓了一跳，然后开始回味刚刚的答复。

　　

　　“帕夫。你一定不会只想给两个饥肠辘辘的人吃蛋糕的，对吗？”忒修斯及时给纽特解围，他指了指桌上散发着芬芳的食物“作为下午茶倒是不错的选择。南瓜汤怎么样？夜风很冷，几乎把我们吹透了。”

　　

　　小家伙立即冲出去，尾音从厨房的位置飘过来，还带着一股浓厚的吸鼻声。

　　

　　“帕夫这就为少爷们端上美食！”

　　

　　“但愿还没有凉透。”忒修斯悠然地转过身来，重新面对好纽特。“他肯定已经准备好了，可惜光顾着哭诉，甚至忘记端出来。“

　　

　　“你早知道我会那么回答？”

　　

　　“不难以推测出的答案，因为这句话我听帕夫说过很多遍，为此他宁愿顶撞父亲。”

　　

　　“不可思议，听上去他喜欢我胜过其他家人。”

　　

　　“因为你对所有生物都非常温柔。是熟悉的味道吗？”忒修斯突然转了话题。

　　

　　“熟悉，令人怀念。虽然没有记忆，但我记得这里。印象像是飘散在空气中的花香，很淡，又确实存在。院子里是否曾开满大片的白茶花？”

　　

　　“就算在夏日里也像漂泊的白雪，院子里有鹰头有翼狮兽，时常穿梭在那片白雪中，对你来说是一个熟悉的名词，对吗？”

　　

　　纽特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点点头。“你一直在努力帮助我寻回记忆。”

　　

　　“就像你一直在努力找到我，救出我一样，这不是什么值得感谢的事。”

　　

　　“那是因为我没有帮上你太多的忙。”

　　

　　他们一同听见餐具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地奏出一曲和谐的交响曲，于是他们同时闭口不言，等到帕夫将餐桌堆满后对着他道谢，并且衷心地表达他们真的吃不了这么多。他们看着帕夫表现出质疑是否是客气的慢慢退出餐厅，又一同地发出笑声。

　　

　　“热情的小家伙。”

　　

　　“他们一向如此。”

　　

　　“平时我们在家的晚餐也这么丰富？”

　　

　　“妈妈会记得提醒他们勤俭一点，我想今天一定是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太开心了，无论是做家务还是料理都是他们最开心的工作。所以……平时我们吃得很简单，除非你回来。”

　　

　　“像是个盛大的节日那样？”

　　

　　“因为你很少回家，Newt，几乎从来不，圣诞节，万圣节，春假，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身在世界各地，或者藏在那间地下室里，你不擅长渡过假期，始终和魔法生物们为伴，和家人见面的时间很少。”

　　

　　“这是个指责，对吗？”他干巴巴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撒着香葱的面包嚼在嘴里像是烧干失去灵魂的烛液，金黄色的鱼排失去色彩和熟蒜的香气，只剩下干巴巴的口感。

　　

　　“不，当然不，我和妈妈都很开心你能找到真正开心的事业，就连最开始不赞成的父亲都为你感到欣慰和自豪，除了一点，我们都很担心和想你。”

　　

　　味觉重新回归舌尖。他现在才回忆起来叉子上的食物有多么美味和焕发活力，忒修斯说的对，夜风几乎将他们吹透了，温度恰到好处的南瓜汤让他的身心都彻底暖过来，奶油味和南瓜的香甜混杂在一起。他试着咬了口焦糖色的烤鸡腿，味蕾几乎要在唇齿间炸开，深灰的鱼子被融化的奶油里吐出，诱拐走勺子的走向。自从格林德沃统治世界后，麻瓜们的食物日益廉价，他们被当成牲畜般使用，没有人会在乎大家吃的好不好。对失去记忆的纽特而言，手里的食物本该是属于上等社会的特权。

　　

　　“我似乎不像是一个追求美食的人，但这顿食物让我感到幸福。”

　　

　　“美食的确会。”忒修斯有感而发：“会让我产生活着真好的想法。”

　　

　　“看起来我应该磨练一下厨艺。”

　　

　　“嗯？”

　　

　　“如果这样能让你产生想一直活下去的念头的话。”

　　

　　忒修斯笑起来，连隔着一张桌子的纽特都能感受到由衷的开心。“不，完全不必那么麻烦。”忒修斯开口，他放下手中的餐叉，认真地盯住纽特的眼睛，碧绿在他的眼光中流淌，让忒修斯总能轻易地想到泰晤士河，它偶尔会这样，河瓣上闪烁着落日的晖光。“我光是看见你就有活下去的欲望。”

　　

　　纽特的诧异只维持了一秒，他笑着摇头：“听起来像句浪漫的情话，前提是你想活下去。”

　　

　　“没有人不那么想，阿尔忒弥斯。”忒修斯久违地呼唤对纽特来说亲密的名字，“没有人不那么想，谁都想活下去。”

　　

　　夏夜的窗户敞开着，和山庄隔了两条马路的位置上隐隐有蒸汽汽车的鸣笛声，时钟滴答作响，两个人的餐叉餐刀规律地律动，其余一切都显得很安静。帕夫偷偷探头进来，为此他得到了一块小甜饼，家养小精灵没完没了的感恩戴德没有令纽特感到烦躁，他笑着挥挥手，看着帕夫珍惜地将甜饼塞进沾着油污的灰色围裙兜里。

　　

　　“说不定那块甜饼会被他珍藏到发霉。”

　　

　　“听起来真糟糕。”

　　

　　“别打扰它，那对家养小精灵来说说不定是一种乐趣。”

　　

　　“一块发霉的饼干？”

　　

　　“有时候可能是一张用过的餐纸，只要你愿意给他。”

　　

　　“不，一定不，那听起来太脏了。”

　　

　　忒修斯小声说了句他们不那么想，提前放下了餐叉。

　　

　　“你应该多吃点。”

　　

　　忒修斯抛过去疑惑的眼神。

　　

　　“你瘦的厉害。”

　　

　　“这可不是一天就能吃复原的。”

　　

　　“我知道，我只是……”

　　

　　“担心。我懂得，这很好理解。就像我第一次在麻瓜们的封锁区域里看见你消瘦的那样子，我气疯了。”忒修斯嘴里说着，却又持起叉子向嘴里送了一块香草黄油土豆。

　　

　　“那看起来我表达感情的方法还算含蓄。”纽特满意地点头，插了一块黑胡椒香肠递过去，“太多了，我们一定吃不了。”

　　

　　“温暖的食物令我昏昏欲睡，我应该让他们清理干净被我们浪费的食物，再准备一壶冰果汁。”

　　

　　“我需要去帮忙吗？”纽特从食物堆中抬头。

　　

　　“不，你需要的是陪在我身边。”

　　

　　忒修斯口中说的冰冷果汁很快便端了上来。堆满桌上的珍馐换成了各式异国的糕点。

　　

　　“看起来我们今天的话题注定要和食物共处。”

　　

　　“我们有什么制止他的办法吗？”

　　

　　“你就让他庆祝吧，剩下的我们可以带在明天的路上。”

　　

　　纽特的眼睛里注满惊喜地点点头。“虽然这让我有点愧疚感。”

　　

　　“因为你快要爆炸的小肚皮？”忒修斯开了句玩笑。

　　

　　“我在想世界上还有多少生命在饱受疾苦。这场战争一定让更多的物种走向灭绝。”纽特无意义地划着餐刀，将漂亮的浆果挞切成零碎，“在一切结束之后我会继续旅行，世界上还有很多种生物，他们可能仅剩下一只，生活在危险丛生的世界上。”他说完，看着餐盘，叫了声糟糕，“它看起来已经不能吃了。”

　　

　　兄弟里年龄大的一方宠溺地盯向自己的弟弟，他嘴里一边说着I know, I know，一边不在意的将纽特餐盘里的碎渣拾起来塞进嘴里。“到时候……”

　　

　　“嗯？”

　　

　　“没什么。”前任傲罗神秘地缄口不言，任纽特如何询问都不打算继续下去这个话题。他仰头灌下放在手边的冰果汁，空了的玻璃杯外还残余着水汽凝结的水珠。它显得晶莹剔透，又朦胧不清。

　　

　　“明天我们也许可以……再晚一点出发。”纽特默不作声地看了眼传来声音的厨房，目光又透过一隅的玻璃看向室外，路灯的光晕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没关系，他始终做好准备。主人们随时会离去，也可能不会再回来。说不定这是斯卡曼德家的宿命，你没选修过占卜学，却熟知某种生物能预知未来，很神奇。”

　　

　　“明天会出发也是命运？”

　　

　　“不，是希望。我希望你早点恢复记忆，而你和帕夫都希望我能早点解脱责任。”

　　

　　纽特的嘴角挑起，他明显在笑，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站起来，端起玻璃杯和餐盘走向厨房。忒修斯沉默地坐在原地，眼神紧盯着杯底的水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热闹的声音很快从厨房的位置传来，类似于什么这种小事千万不能麻烦纽特少爷；这是帕夫的失职；帕夫不能原谅自己之类的话，随后是纽特轻声安慰，隔着墙壁，窸窸窣窣得听不清晰。

　　

　　然后他回来，手扒着墙角对忒修斯吐了吐舌头：“看起来我干了坏事。”

　　

　　“没关系，其实他也非常感动。”

　　

　　“你看的出来？”

　　

　　“是我猜的。我们在一起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聊动物们，现在回到家，你的话题到了家养小精灵身上，让我非常怀念，好似你根本没有失去记忆。”

　　

　　“听起来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弟弟。”

　　

　　忒修斯身体稍加前倾，前胸抵在坚硬的桌面上：“那你猜的准没错。”

　　

　　“如果我们不回来……或者我们回不来，帕夫会怎么样？”

　　

　　“哦……这是个艰难的问题，我得好好想一想。或许他会独身一人留在这栋被废弃的空宅子里，这里不会被拆掉，因为有魔咒在保护他，麻瓜们不会发现，更不会拆除。院子里随时会长满杂草和地精，他可能会腾出手来清理，但候鸟的临时光顾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但房间里一定是一尘不染的，古铜的镜子能清晰地照出影像，他坐在对面流泪，怀念斯卡曼德家一时的繁荣。他肯定想着主人说不定还会回来，地窖里装满新鲜的食材，等待着能展现厨艺的那一天。除非你愿意给他一件旧衣服，这是解放他的条件，不过我劝你最好别那么做，那对家养小精灵来说是一种羞辱。他们宁愿在一栋废弃的宅邸中孤独的死去，也不愿获得自由。尤其是帕夫，他很喜欢你，把自己当成斯卡曼德家的一员。”

　　

　　纽特笑得很勉强：“你在让我产生负罪感。”

　　

　　“我是说，即使有一天我不在了，也希望你能偶尔回来看看。”忒修斯伸出手，盖在纽特的手背上，他总是能用这样简单的小动作安抚到弟弟，但这次不同，这次纽特的心底没有得到一丝安慰。

　　

　　他翻转过手掌，握住哥哥的手：“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的。”

　　

　　那种事不会发生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