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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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Peter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出这样的事——闯入复仇者联盟的新基地。也许用“闯入”这个词不那么恰当，因为他毕竟也是复仇者的一员，即便是渺小到最不起眼（这是Peter自己这么认为的）的一个，但他好歹也算是其中一员，自由出入复仇者基地本来是件非常正常的事，但是，好吧，Peter是在心虚，因为他在筹备做一些不被允许的事情。

　　他答应过Banner绝对不会再接触时间穿梭的机器，因为那无论对于他还是世界都是极其危险的，恐怕对Tony也是如此。

　　这种说辞成功地让Peter安静了数日，但正如Tony的遗言所说，不要让Peter穿越时间，因为他知道那将意味着什么——Peter会反复的渴望着见到Tony，他一定无法遏制，就像在Peter消失的那五年间，Tony迫切地希望找回一切的心情。

　　月亮攀升至最高峰，窗帘被缝隙中透来的风吹拂地荡起，一抹黑影出现在空白的地面上。Peter灵巧地跳到空地上，他扯下头套，呼出一口气，为自己的成功潜入偷偷在心中喝彩。只要再等10秒……或者更短！他就能重新见到Tony了。那个意气风发，比照片中还更年轻一些的，还未和Spider-Man相识的，甚至还不是Iron Man的Tony见面。Peter突然感到紧张，他用力地吞咽了下口水，喉结随着鼓起落下。他的心跳骤然加快，连呼吸都变得比往日更费力一些，呼吸道和喉咙都像是缺乏了水分一样干涸起来。他突然地抬起手，抚摸着嘴唇，好似已经离去很久的触感还滞留在上面。

　　也许这么做是不对的，他应该听博士的话，因为他的确还是个……没办法承担太多责任的孩子，就像Tony和Banner以及很多很多人说的那样。Peter叹口气，月光下的身形显得更单薄一些。也许他的确犯下了难以挽回的错误，也许他没办法承担大任，也许他……Peter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最后还是把战衣干脆利落地脱掉，换上了平日的装束。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应该说他在临出门还是认真地打扮了一番，看起来更精神，也更成熟了些。

　　他最终呼出一口气，又向时间机器靠拢一步。

　　操作的方法Peter已经熟记于心，这并非是有人特别地辅导过他，原因简直简单的会让知道实情的人赞叹一声：Peter仅仅是单纯地看过Banner操作一遍，然后就非常轻易及清楚地记住。他没有一丝障碍地操作完机器，在精密的仪器运作前，翻身跳上去，单膝跪在地上，手臂如同IronMan地张开着，连自己也没有发现无意识的动作和那个男人有多么的相似。

　　Peter重新站起，充满期待地望向通往“他的未来”的量子隧道。

　　对其他人来说冲击感十足的穿梭方式对Spider-Man来说似乎称不上困难，他稳稳地停在地面上，睁开眼睛却以为自己调整到了错误的地点，误闯进什么奇怪的地方。他紧张地环顾着四周，在看到大部分的人们身穿礼服后不自然地拽了拽身上太过休闲的格子衬衫。

　　灯光在黯淡的场合下就算披着柔和的色彩，也仍旧侵略性十足地晃映着拥挤的舞会，Peter被晃得有些晕眩，他从来不是这种地方的宠儿，当然也会尽力地避免出现在社交场合。

　　就在Peter寻找出口的时候，角落里一道视线注意到了他。

　　Tony注视着他，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在前几日贸然闯入他生活中的小子怎么会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这期间他尝试过使用各种方法去调查，但Jarvis给出的数据仍旧是0。他相信Jarvis，但又无法不介怀站在不远处孩子的来历。

　　他来自遥远的未来？Tony眼睛里充盈着些混沌不清的色彩，不知道是因为遗憾还是什么。他整理了一下刚才在舞会中被弄乱的西装和领带，将酒杯递给身旁的朋友，手指指向Peter的方向，嘴里含糊不清地想要解释什么，最后还是放弃地一摆手，直接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去，出现在Peter眼前，拦住那个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外来者的脚步。

　　“Mr……Mr.Stark？”Peter觉得自己准备好的功课和勇气都成了无用功，他在陌生的Tony面前简直比起初识时还要窘迫。他下意识地舔了口嘴唇，不知道这个动作引起了年轻Tony的遐想。“你怎么会在这里？”Peter继续提问，眼睛回避开Tony投来的视线。

　　“这很重要？”Tony反问。

　　Peter在心底小声地念叨一句那当然很重要，不过这是对他自己来说，而不是对Tony的立场而言，所以他低下头，盯着那双被洗刷到泛白的运动鞋。他用力呼吸一口，这样才不至于让眼底沉积的眼泪涌出来，但低头的动作让泪水有点控制不住，所以Peter重新抬头，试图让自己变得洒脱一些。

　　“Okey，well……这当然不是很重要，就像是你说的，我不在意。这是场舞会？我猜我一定不在复仇者联盟基地里，对吗？因为我从来没在这里见过这么多人，抱歉，我忘记了你还不知道什么是复仇者基地，我想说……”Peter耸肩，头朝一旁侧倾着，试图用阴影挡住眼角的泪花，“这么多人你肯定不会突然朝我攻击过来。”

　　“喔——“Tony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受住Peter那段浪费时间的牢骚，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声惊呼，首次反驳起这个不认识的孩子：“我看起来像是一个很暴力的人，Uhn？”

　　Peter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在码头时，Tony对他轰出的那一道掌心炮。

　　“的确不是。”Peter说出这话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心虚，他退后一步，两个人的气氛好像有了明显的缓和，至少他不再像是之前那么紧张，指尖也停止了颤抖。

　　他抬头，对着Tony露出一个微笑，手指蹭在下颚的位置晃了一周。

　　“你修了胡子。”

　　“哦！”Tony跟着他的动作下意识地在下颚摸了一圈，“的确，你发现了？”

　　随后又是一段令人尴尬的沉默，就在Peter不知道是不是该再一次转身逃开的时候，Tony反而朝他伸出了手。

　　“跳支舞？”

　　“跳舞？”

　　“当然，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这里叫舞会。”

　　Peter想说他当然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但他还是听话地伸出手，跟随Tony的脚步踏进了舞池中央。Peter不知道现在问Tony“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会不会奏效，他感到晕眩，夺目的光照在他们的头顶上盘旋，Peter只仰头望上去一眼就感到脚步虚浮。他惊醒般脸红地看回Tony，又不自然地环顾了圈四周，似乎他们是舞池最怪异的一对。万幸每个人都沉浸在平缓的音乐中，即便他拐走了今夜最闪耀的明星，也没有多余的视线扫在他的身上。Peter松了口气，听见Tony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专心点，和Tony Stark共进一支舞，可能是你这辈子最值得吹嘘的事。”

　　这句狂妄的话没有引来Peter的反感，他反而笑了。

　　“我想也是。”

　　可惜Peter再也没有余力说出第二句他想说的话，因为Tony的手臂揽住他的腰身——这在他们曾一度最亲密的时候也没有过如此暧昧的动作，却在遥远的过去上演。他低下头，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Peter从来没有跳过舞，哪怕在Tony这样经验丰富的男人带领下也显得生疏，每一次踩在Tony那双锃亮皮鞋上的脚印都让Peter甩出一连串的对不起，然后舞步又继续，再停下，再道歉，重复的镜头反复上演着。哪怕是今晚决定扮演成一个绅士的Tony也终于忍不住开始想要开口嘲讽，他低下头，想去看看小家伙那张愧疚到不敢抬起头的脸。

　　他却在哭。

　　这一次换到Tony愣住，他将鞋子从Peter的脚底下抽开，不知道是先甩开怀里的家伙去找个手帕帮他擦擦眼泪，还是先开口哄他才对。在无数种更好的应对措施下，Tony却忍不住选择了最糟糕的那种。

　　“Hey，只是不会跳舞，不至于到哭的程度？”

　　“我不是……”Peter的声音立即打断Tony不合时宜的嘲讽，他抽泣了一下，道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连接起来，“我很抱歉，非常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抱歉我打扰了你今晚的兴致，我想我应该……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我，Tony……对不起，Tony，但我真的很想见你。”

　　Tony在Peter一连串摸不清头脑的话里停下了准备好的安抚和讥讽。

　　他刚刚也许应该先去找块手帕的。Tony想。

　　Tony很清楚该如何回应，有更聪明的办法，但Tony没有那么去做。他将搂住Peter腰身的手臂抽到他眼前，用袖口把弄脏小孩子脸的泪水抹干净。

　　澄黄的灯光持续不断地徘徊在两人周身，柔和的光晕在黑曜石的地面上渲染开一层层光晕。舞会热闹依旧，先前的舞曲已经停下，他们仍旧好似拥抱的站在舞池中央。Peter低着头，只有Tony一个人能看到他脸上的泪水。地上并排交错着两个人的影子，看起来宛如恋人一般的拥抱，但在Peter的视线里，只充斥着他白色的运动鞋和Tony黑色的皮鞋，那两抹不突兀的颜色更是被泪水模糊的变成水彩的质感。

　　他的泪水很快把Tony的袖口弄湿，歉意变得更浓，但Tony的脚步没有离开，Peter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他想他应该抬起头，仔细看看Tony的脸，毕竟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打扰这个时空的Tony。在这之后，他会乖乖离开，思考Banner对他说的每一句话的意义。

　　所以他抬起头，泪水还挂在他的脸上。

　　Tony的那张脸变得模糊不清，他想用力记住Tony Stark的每一个细节，但他越是睁大眼睛，眼泪越是源源不断地流下来。眼前的Tony和他记忆中Tony的脸一样，变得越发模糊。他突然地紧张起来，害怕未来有一天会切实地记不起关于Tony的一些细节，关于他的气息变得稀少，到最后终会有一天变成离开Tony Stark的所有信号也能独立地成长、生存。也许那是Tony希望看到的，但那同时也是Peter恐惧的源头。

　　因为他仍旧没有办法接受Tony死亡的事实。

　　“I'm sorry……”

　　Tony停下动作，不解地看着Peter。他想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话，但他又摸不清眼前家伙哭的原因。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但现在，眼前有个正在哭泣的家伙，他没有办法放置不管：“Uhn……现在轮到我反问一句，你不会再突然消失了，对吗？”

　　这句本来是用来调节气氛和反击的话，却得到Peter郑重的回答。

　　Tony看到Peter抬起头，试图让眼泪快点从浅浅的眼窝中抽干。他能感受到Peter的认真，并且Tony听见Peter的问题：

　　“我能留下来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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