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灭》AU,主体更倾向原作小说遗落的南境。
含克苏鲁式题材(虽然写的一点不恐怖)
本章1w,本来想一发完,实在写不完了,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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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压缩食品、罐头,生火工具、小刀、绳索,还有一把手枪和几枚子弹。
他们就带了这些简单的东西闯入南境。
“简单且实用。“这是忒修斯总结出的结论,然后随手将一把小刀扔给纽特,“你的。”
忒修斯是一位军人,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古板而自律,是典型的让人看见就会产生“安全感”的那种严肃军人。
这是一支怪异的队伍。当然是指他的构成,组织这只队伍的成员怎么看也不会像是会凑到一起的人。军人、生物学家、心理学家和不知道教授哪门课程的大学教授。
正是这只奇妙的队伍,将踏足人类仍未探索成功的神秘区域——X区域。事实上纽特不知道他的准确名称,恐怕“X区域”也是个仅对外宣称的代号。
有着与南境X号区相同神秘色彩的军人声称他是队伍的领袖,但纽特察觉到,恐怕心理学家才是真正的领袖。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大队伍身后,思考着目前所处的情况以及眼前——笼罩在黑夜之中那副不同寻常的色彩。
“每天都会扩大一点。”
“从他落下到现在,已经扩大了足足5千英里的范围。”
纽特不说话,但在他身边坐下的教授看似并不在意这一点,而是擅自地介绍下去,“就算我们只来了两天,他也在以可以丈量的距离在扩大,依我看,他的扩大速度也在随着时间不断上涨。”
“为什么?”纽特终于开口,对着面前滔滔不绝的教授提问。
“这就是那群人把我们召集来的目的。“教授把自己手中的酒杯递到纽特手中,鼓励着他用喝酒的方式来驱除寒冷。
“不,我是问,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这个问题出乎教授的意料,他遥望着远处被半透明的彩色圆形笼罩的神秘区域,“因为我能感觉得到这里面只有我和你,是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而不是像他们一样。“教授指了指在身后的军人和心理学家,“想知道‘它’会得到什么好处或是造成什么损害。”
“听起来你才像是心理学家。”
“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
“感谢你的直觉。”纽特鼓足勇气地尝试着喝了一大口杯中的烈酒,随后被呛到大声的咳嗽下来,随后他听见身后传来军人的笑声,他回头,正巧和忒修斯的眼神对视上。
他看起来的确在嘲笑自己,但是没有什么恶意。所以纽特举起杯子和忒修斯致敬。
“看起来旅行并不会枯燥,即使里面空无一物。”说话的人是教授。
“那我希望它空无一物。”纽特回应道。
天色彻底地暗下去。
当第二天阳光初升,也意味着他们的探险故事即将开始。
这是一个由军人,生物学家,心理学家和教授组成的奇妙队伍。他们可使用的武器只有一把枪,现在正背在军人的身上。
这种结论是毫无争议的,因为“只有我懂得如何使用这玩意。”这样的说辞让唯一的武器轻巧地落在了忒修斯手中。
心理学家负责分发食物和其他用材,因为大家觉得这样最公平。便携式的帐篷由教授背着,这是他主动承担来的工作,至于纽特——这位看起来唯一派的上用途的职业负责探索、观察、记录和研究。
“我搞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之间需要一个心理学家?”
“那是为了防止你们可能会发疯的应急手段。”
“会发疯,为什么?”
心理学家干脆不再搭话,忒修斯对此更加好奇,“你看起来很熟悉这里。”
“这只是我用自己职业的知识推测出来的结果。”
“哦——”忒修斯明显不信任,砍断了挡住去路的树枝。从进入那层发光的外膜开始,整个世界就进入了完全的原始森林,除此之外和外部的世界也没什么不同,这样的认知让他们松了口气,但延伸的道路还是艰难向前的,开拓道路这样艰巨的任务由身为军人的忒修斯主动承担起来,他在寻路的时候擅自询问着听起来不怎么礼貌的问题,“那你呢,一个大学教授,你是教什么的?”
教授倒不气恼,耐心地数着自己的水平:“古文字,历史,遗迹?这是我从他们需要我的可能性中推测出来的,但我实际教授的课程是语言学。”
“听起来前面的还更实用一些。”
“这和我分析的一样。”
至于纽特……忒修斯只简单地瞥他一眼就收回问题,生物学家,这才是他们目前看起来最需要的专业。
“这里有什么不同?”他充分地发挥着领队的作用,征询队员们宝贵的意见。
“我还不知道,我需要采样,就是采取样本。”
“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忒修斯示意他不用解释太多。
“采样,然后分析,再记录下来,每走到一个新区域都要进行一次这样的过程,因为我不确定里面的世界是否和外面的一样?”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一路采集样本,直到走到灯塔?”
灯塔。
那是他们这趟冒险的最终目的地。提起它,几个人都显得沉默,而看起来好像知道很多的心理学家干脆去注意那些开满在道路上的蓟草。
“他们比外面开得更茂盛。”他说,又仔细留心延伸到水边的颜色,“颜色也更鲜艳。”
“到处都是粉色的。”教授从身后跟上来,撩开遮住去路的树枝,“很漂亮。”大学的教授显然比其他人要更感性,他在一群用自然学科和危险性来区分事物的人群中间,倒显得格格不入。
看起来只有纽特愿意赞同他的观点。
“的确很漂亮。”
随后忒修斯不赞同地扭头,不满两位慢悠悠跟在身后的人像是来旅游来的观光客一样。“我们要加快行程,不然没办法在天黑前赶到位于中央的军营中去。”
“为什么要在天黑前赶到?”心理学家不赞同地打断忒修斯类似于命令似的话语,指了指教授背上的帐篷,示意他们完全没有赶路的必要。“我们刚才说过了,看起来一路上有‘采样’的必要。”心理学家说这话的时候头已经转向纽特,在等着更权威的学者回答。
纽特一副完全没想到由自己做主的表情,他看向观点完全不同的忒修斯和心理学家,“这听起来不像是有意义的争吵。”
“的确没有意义。”忒修斯难得地表示出赞同,自己率先迈开脚步,“所以有人更喜欢在一片完全不知道会有什么野兽、病菌或者更大的危险出没的野外露营。”
“更大的危险,你指什么?”
“我以为找到这个,就是我们前往灯塔以外的第二个目标。在这之前我要确保你们几位都活着。”他扬开地图,注意到在他们争论的时候开始蹲下观望溪流的纽特又不由得叹了口气,“但在这个观点上,我看起来不得不认同你。”
忒修斯指的是心理学家,扭转坚守己见的军人不是件容易事,他在众人的视线中掏出唯一可以用来指明方向的指南针。指针因地磁或是其他的原因飞速旋转着。
“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看起来南境局没有给我们凑齐一个地质学家。”
“能改变磁场的因素有很多。”教授明显用在探索古遗迹中得到的知识来解释这个麻烦,解释,但看起来并不能解决这个麻烦。
忒修斯看着其他人期待的目光,他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所以在那之前就打断,“辨别方向的方法有很多,在我说这话之前已经试过了。”
答案不言而喻,徘徊在心头的阴影突然变得浓郁了些,没有比无法分辨方向更使人在远离现代文明的荒野中恐惧,这比突然出现的野兽更令他们惊慌。新雨过后有一波浓雾流窜在亚热带雨林的植被中,没有人还能分辨得出这里曾是一片茂盛的黑松林,沼泽覆盖了坚硬的冻土,异色的笼罩改变的也许不止是地貌那么简单,还有些更深的层次埋藏其中。
看得出来,被统称X区域管理局的南境选出来的探险部队明显有超出常人的心理素质,他们很快镇定下来,选取了一个方位选择继续向前。
继续向前……
这是停留在他们关于第一夜最后的印象。
慌乱的脚步声成为这个清晨的第一道序曲,纽特感到头疼,这是他睁开眼睛的第一印象,天旋地转的感觉压迫着他的全部神经,让他的思考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能够坐稳才从帐篷里钻出去。其余的三个人早已醒来,在纽特出来的一瞬间满脸凝重地看向了他。
“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最后一个起来的。”
“是的,我看得出来。”纽特不明白教授为什么要这么问,这看起来是显而易见的事。
“你感觉怎么样?”忒修斯明显不是在关心纽特的身体状况,所以纽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大家的反常,忍着头疼慢慢地坐下,思考的过程不需要多久,因为连他也立刻察觉到不妥——
“我们是什么时候支开帐篷的?”
“在我们进入后,有记忆的时候,我们刚争论完是否要加速赶路,那时候的天还很早,我给你们看过指南针。”
“但指南针是混乱的,我们发现不止失去了这一个路标,还有更多的。”
“非常好,这些记忆大家都是一致的,通畅的,那么之后呢,谁还记得……”
纽特自然地补上了后半句:“然后下一刻的记忆就是我从帐篷里醒来,看着你们三个人在看着我。”
“你在这之前听到过什么,或者看到过什么?”
“脚步声,到处都是,很慌乱,我以为出了什么事,但是我睁不开眼睛,眼皮很沉,也无法思考。”
教授听见纽特的描述,和忒修斯对视了一眼,他看向纽特,缓缓地和他解释。
“纽特,没有人,我们一直在外面,像这样坐着,没有人听到你说的声音。”
“这不可能!”纽特下意识地反驳道。
心理学家立即上前一步,问道:“为什么这么想?你可能是做了个梦,或者是因为惊恐出现了幻觉。"
“因为……”纽特说不出话,因为他的确无法证明那不是一个梦,或者是幻觉。证据,那是眼下大家最迫切和渴望的事,他没有办法用一个模糊的“感觉”去指引大家的想法。
只有忒修斯在所有人纷纷发表意见的时候选择了默不作声,他眼看着纽特即将陷入沉默,才出声阻止大家:“继续说。"
“我以为现在更重要的事是应该找到异状的原因。”
“就是因为我们找不到原因。”忒修斯提高了声音:“所以才应该去琢磨一切不能用常理来解释的事情,哪怕是幻觉,说不定也能推敲出什么。”他扫视了所有人的脸一圈,用习惯性的命令式语气:“说下去。”
但纽特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以为是大家遇到了值得惊慌失措的危险才发出那样急促而剧烈的声音,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声音恐怕来源于他的幻觉。
幻觉?纽特的潜意识里不那么认为。他知道,他的意识明确地认知到,刚刚发生的事情,脚步声,还有慌乱的喊叫声都是存在的。
因为它们是那样的真实。
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我听见……很多很多脚步声从帐篷前跑过,4个,5个?或者更多。”
“我们没那么多人。”教授指出最关键的问题。
“我知道,我以为我们遇上了先前的那支部队,或者是遇难者?我想睁开眼睛看看情况,但是我睁不开,它太沉了,就像是,就像是末梢的神经已经衰败,让我无力做到脑子里指挥的命令。”
“它发生在多久前?”
“十分钟?一刻前?我记不清了,因为在那种意识里,我对时间的概念很模糊。”
“那种意识。”
纽特点头。“我说不清。”
“存在的疑问比想象中还多。”心理学家摆手(可能性也是,教授在这中间插了句),他重新拎起包裹:“现在我们只需要一个问题,继续出发。”
“在现有的情况下?”身为军人的忒修斯率先站起来表示反对,他表达的足够明确,现有的情况下——纽特可能已经幻觉,他们刚刚遇到危机——集体失去意识,醒来时发现帐篷已经搭好,他们躺在中间,舒服的睡着,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更不知道他们在哪。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们迷失了大致的方位。
手机完全没有信号,指南针在磁场的作用力下不停乱摆,失去最原始的作用,他们展开地图,这是仅剩下的参考依据(如果这里的地形没有发生变化的话)。
最终的计划还是按照心理学家的建议进行。因为他们不能回头,更不应该停在这里。发掘原因,才是这趟航行的最终目的。
他们决定前进。
首先是顺着溪流找准方位,地图上不会标注他们的方位,他们只有寻找-采集-记录-再继续寻找这一条路可走。
“走吧。”一向沉默寡言的军人只留下一句话。
“你觉得是什么导致了你做出那样的梦,惊恐,担心,不安,还是兴奋?”教授跟在纽特身后,慢悠悠的开口。
蓟草开满在他们行走的道路两边,纽特不知道这是不是还能撑得上是道路,它的确还残余着肉眼可见的人工开采的痕迹,粉色的花瓣顺着山坡接沿攀爬,阵风引来嗡鸣声让这里不像是一座自然区域,更像是工业化末期的城市。他低头看向比平日所见都更加壮硕的瓢虫,认真思索后才回答教授的问题。
“我不认为是梦,也不是幻觉。”
“你认为你听见的都是真实的,对吗?即使我们都清醒着,就坐在你的帐篷外面。”
沉默让嗡鸣声显得更加刺耳。
“我坚持。”纽特答道。
教授看向纽特的眼睛,没有再问出多余的话题,他点点头,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对。很快,他似乎是不甘一路上旷日持久的沉默,再一次打开话题。
“你们都因为什么才来到这里?”
“我不明白你的问题。”心理学家接上话,从语言上就能轻易地表达出不想回答的心情。
“你呢?”教授立即更换了对象。
忒修斯则更简短,也更符合他身份的形象:“命令。”
但纽特知道绝非那么简单,包括提问的教授,他们一定不是因为什么简单的请求或是命令来到被政府封锁的机密区域。
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有着不愿说出口的答案。
“我是生物学家,我对陌生区域里的生物物种很感兴趣,所以我很快接受了这个邀请。”纽特轻描淡写地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他们踏足的区域里,果然,大家很快上钩。
“物种,你认为这个区域里的物种发生了异变?”
“至少植物比外面更茂盛,体积也更大。”
大家这才发现了怪异感从何而来。
更硕大,也更茂盛。他们抬头环顾了一圈,不该属于这个经纬度的宽大叶片招摇地随着风的鼓动摇摆。这本该是第一件应该注意的事,因为重点在刻意的防范上其他人忽视了最容易发现的疑点,像是这里的一切都能将人类的警惕心和危机感调整到顶端。
笼罩在外面的彩色气泡在进入里面后就完全消失不见,外面空旷的草原和里面茂盛的植被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仿佛进入热带雨林,但事实上南境绝非能孕育出雨林的气候。
“也许是磁场的改变让土壤更肥沃。”纽特当然也知道这种话纯粹是糊弄什么也不懂的外行人,他说出令人不安的话,当然应该有安抚人的责任。“至少我们还没看到更值得警惕的东西。”
“你是指什么,狗一样大小的兔子?”忒修斯难得开了句玩笑话。
纽特却笑不出来。
“我希望我们面对的只是那么简单的玩意。”
所有人互看了一眼,加急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保持警惕。”
打头的忒修斯作出手势,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握住手里薄弱的武器继续行进。
他们终于在这样复杂而弯曲的地貌上寻找到一座建筑。一座……或者准确来说,是一处不知道是不是该称为建筑的地标。
忒修斯握着地图,疑惑地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学者们。
“你们觉得,我们该称这个奇异地形叫什么。”他的手指指向地图上一个打了鲜红色X的地方。
“隧道?”
“隧道。”
“塔。”
心理学家和教授虽然用着不同语气,但给出的答案都是相同的,看来他们一致认为,在他们眼前向下延伸的漆黑洞口更符合隧道或者地道的形象。纽特给出的则是完全不同的答案。
他迎向所有人向他投来的好奇目光,在坚守意见的时候反而移开目光:“我觉得,像是塔。”
“好吧。”忒修斯合上地图,“看起来学者们用词的确比我优雅的多,所以我决定放弃‘坑’这个称呼。你们觉得这个隧道……”
“是塔。”不知道纽特是故意在干扰判断还是的确那么认为,他重复着,坚持地打断了忒修斯的用词。“我认为是塔。”
“叫它什么并不重要。”
“那会影响我们对未知地形和危险的判断。”
忒修斯看起来有点生气了,他放下举起的手臂:“好吧,很好,那么请你说说你的依据,看在你不是建筑学家的份上。”
“我……”纽特举起手试图用精准的语言给出一个概括:“我不知道,但我就是那么感觉。”
领队者拍了下手,将大家的思绪带回探险的目的上,“这到底是什么不重要,关键的是我们是否要下去探索一下。”
“如果是在外面,说出这种话的人我一定会认为他疯了。”
“首先我没有疯,这里也不是外面。”
“那么。”心理学家侧过身,摆手邀请忒修斯先行一步,“我猜使命重大的你,一定不会错过打先锋的机会。”
“不。”忒修斯干脆利落,他将背着的枪扔到纽特怀里,换上了一把趁手的匕首,将绳子系到腰上。“我一个人下去,如果我发出信号你们就立即撤离。”
“这不行。”纽特的回答像是没有经过大脑,他脱口而出,将忒修斯刚扔过来的步枪递过去,“我和你一起下去。”
忒修斯诧异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他没有迟疑地推脱回去,做出更明确也更合乎情理的回答:“那就我确认下方安全后,你们想跟过来就在跟上。”
这一次没有任何反对。忒修斯确认了身上的安全绳索的安全后就将脚踏入。
“感觉怎么样?”
他犹豫一下,似乎在回味纽特刚刚的坚持:“你为什么认为这是塔?”
“地图上没有标明它是什么,似乎只有这一个地方没有明确地写明。灯塔,帐篷,基地,每一个都有明确的名称,只有这个地方在地图上用模糊的概念来表达,我猜最初绘制地图的人也没办法给他一个准确的名称,所以我猜他不像是隧道那么简单。”
“那么为什么是塔。”
“……我不知道,我很抱歉忒修斯,我只能告诉你,也许是感觉。”
“感觉不错。下面有台阶,不是很陡峭,更像是楼梯。老实说……”忒修斯松开手,又向后方倒退几步,直到头顶都没到黑暗的深处,声音闷闷地从地底发出:“更像是向下生长的塔。”
“向下生长。”教授咀嚼着这个用词特别的形容,“里面的空气如何?”
“没有有毒气体,呼吸正常。这座塔……”
“看起来你也用塔这个称呼了?”纽特意外地调侃一句。
“它是什么都不重要。我不清楚为什么墙壁上刻满了文字。”
“文字?”这一下子提起了教授的兴致。
“那是你的专业对吗?”忒修斯的声音渐渐远去,很快连声音的末梢都消失不见。
纽特有点着急,朝里面用力喊了一声,才远远传来一声大声的呼唤,声音顺着地底向上攀爬,跑到众人的耳边已经消散得差不多。
“看起来里面很深,而且很好攀爬。”
“忒修斯说里面是倾斜向下的楼梯。”
“真奇怪,谁会在这种地方建造一个完全相反的塔。”他们终于所有人都将这个怪异地形称为塔。
塔。
纽特突然回味了一下这个不止出现过一次的塔。他猛地将目光转向本该是海边的方向,现在那片古早的平原被层层厚实的植被遮挡,看不到最前方的位置,当然也无法看到他们一行的终点——灯塔。
他摇摇头将那种怪异念头驱赶出头脑,重新着眼于眼前的东西。纽特再一次呼唤忒修斯,这一次隔了很久才从内部传来回应。
“我没事,下来吧。”
纽特这才将脚踏入地穴,他的脚很快踏上坚实的地面,灯塔的形象更加丰满地出现在他的头脑中,他没办法不去联想,只好通过更加谨慎去调动自己的注意力。他的视线很快消失进地底,越向下,阳光就越稀薄,很快他不得不打开手电来确保视线明确。只有前一半的路稍显陡峭,到后面纽特可以完全不用去扶着台阶两边的把手。他将空出来的手向墙壁两端照过去,很快就发现了忒修斯所说的“文字”。
如果那是存在于地球上任何一种语言的话。
“这就是墙壁的文字?”
身后传来声音。纽特警惕地将手电的灯光移过去,教授立即被晃得猛地闭上眼睛。
“教授?我很抱歉。”
“没关系,有警惕心是好事,是我不该突然在你的身后叫住你。”他揉揉刺痛的眼睛,在流出稍许泪花后重新睁开,在纽特的手电指引下也看到墙壁上不属于任何一个种族的文字。
“这像是某种古文吗?我想我们需要一个解答,如果这是你擅长的学科的话。”
教授同样抱有好奇,他依次地看过去。“在它们面前,我好像很难将我很擅长文字这种话夸耀出口。”
“你不认识?”
“像是人类还没挖掘出来的一种古文,但字迹很新,不像是古文,倒更像是新写上去的一样,也不像是雕刻,真奇怪……我也许不能认识世界上的所有文字,但一定能精准地认出他们。很奇怪。”教授又重复了一遍,凑近一点盯上去。
在别人的专业领域上,纽特没办法发表太多,他指了指地上,“他没下来?”
“那家伙很渴望,但他认为有人在上面留守看着大家的安全也一样重要。”
“辛苦他了。”纽特笑笑,手指又挪向更深处:“我打算继续向下,你要一起来吗?”
“不。我准备把这里的文字都抄下来,我想这一定会对我们有帮助。”
纽特留给教授一个备用的手电,“辛苦了。”然后就继续向下攀爬。
文字没有追随他们多少,向下面的地方几乎没有。既然看懂,纽特就没有再多做纠缠,他迅速下潜到更深的地方。
“出自罪孽者之手的扼杀之果既已在此我将孕育出死亡的种籽与蠕虫分享”
古怪的文字出现纽特眼前,这导致他甚至没留意到从塔更“高层”传来的忒修斯招呼声。他像是受到召唤般,也许是某种蛊惑,在接近平面的地表慢慢向那行文字接近。纽特没有打开手电,那段文字是自行发着光。在漆黑的,绝对透不进光的塔的顶层发出微弱的光芒,金黄的,如果让纽特来形容的话,更像是萤火虫。
他接近那里,近乎痴迷地盯着那句不知道是语法错误还是根本不是英文的发光的句子。也隐约听见下塔的深处传来忒修斯的声音,纽特喃喃自语,像是对自己提问,又像是询问队友:“这是什么?”
忒修斯当然知道纽特是在指什么,他们来时的路径相同,或是说,只有这一条道路:“不管那是什么,都别碰。”
纽特当然知道,他还有辨别是非的理智。他的目光对着墙壁,不清楚为什么忒修斯这么快就不再执着从进入X区域之后第一个遇见的诡异之处。
「出自罪孽者之手的扼杀之果既已在此我将孕育出死亡的种籽与蠕虫分享」
他盯着那段完全不明含义的句子,根本弄不懂撰写这段文字的人(或是其他什么?)想要表达的意思。
纽特执着地注视着眼前的异象,他的头脑保持足够的理智,但身体却不再听从指挥。纽特伸出手,在发光的文字上轻轻触摸了一下。
那行文字突然变化起来,笔直的线条发生扭曲,金色的浮光升腾起来,像是金色的烟雾,纽特仿佛看见那些金色的粒子漂浮起来,一同向他的鼻尖处涌来。直到这时他才察觉不妙,甚至发现了恐怖之处。
那些发光的文字,是一只只细密的虫组成的。
「寄生虫」
怪异的名词和常识在纽特大脑中扎根,他应该躲开这些像灰尘一样用肉眼可见的虫类生物。
眼前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更加荒诞,由虫子组成的人类文字呈现在人类面前。
它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所以纽特忘记躲避的方式。
虫子更加细小的爪子几乎要捉住他的鼻尖,他却呆在那里,身体做不出一丁点反应的动作。
“纽特!”
随着吼叫的声音,纽特的身体猛地撤离开原地,他被拉到另一个人怀里。气味从地底的腐烂味和堆积的尘埃变成一股令人舒适的烟草。他抬起头,看见忒修斯的脸,松了口气。
可是忒修斯的语气就不是那么令人舒服:“你在发什么呆!”
“什么?”
“我看见你像是着魔一样地盯着空白的墙壁,还在一点点往里走,差点就要撞上去。”
“空白,你说空白?”纽特猛地将头扭到刚才还在注视着的墙壁上。
事情就像是忒修斯说的那样。冰冷潮湿的墙壁赤裸裸地摆在他们面前,没有金色的文字,更不要提浮起的金色像是细胞般微小的生物。
“你没看见?”
“什么?”
“那排文字?”
“我在下来的时候看到一些雕刻,但我猜你一定不认识。”
“我的确不认识,我是说,你在来之前没看到这里写着的文字?”
“我在下来的时候和现在看到的一样,光秃秃的墙,如果硬说有什么的话,就是堆积的灰尘。说不定已经在你刚才恐怖举动的时候随着呼吸吹跑了大半,怎么,你看到什么了?”
忒修斯将手电的光晃到墙壁上,给纽特证实:“这什么都没有。”
忒修斯当然在说谎。
他成功地让纽特又恍惚了一阵。
「那又是幻觉?」
他在忒修斯的诧异下摇摇头,这一次他没有再说出刚才看到的东西和无法用言语呼吁出的怪异感:“没什么,可能是太暗我眼花了。里面有什么?”但他偷偷将刚刚看到的那句话用力记在心底。
「出自罪孽者之手的扼杀之果既已在此我将孕育出死亡的种籽与蠕虫分享……」
“什么都没有,所以才回来找你们,走吧,这里没有什么价值。”
纽特恍惚地跟着忒修斯出去,他的思路仿佛被滞留在刻写古怪词语的墙壁上,他因此没注意到忒修斯古怪的眼神。他们一路向上攀爬,在半路上又找到了刚刚记载完墙壁文字的教授。
“收获如何?”
教授讪笑了一下,“和刚下来时一样,还是没弄懂到底是什么文字。看起来有点辜负我的身份。你们呢?”
“同样的,一无所获,看起来下面就是个空空荡荡的下塔,如果真的有什么,看起来也被我们先前的部队搬空了。”
纽特的表情有点悚然。他庆幸这里昏暗的光线让其他两个人都没有办法注意到他现在的表情。教授说的对,在他们之前,还有数个队伍也探索过X区域,绝对不会只有他们见到这座塔。
那为什么没有任何人汇报过金色发光的文字?
纽特知道,从X区域出去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死亡,就算有活着的人,也精神发狂,没有办法表达出清晰的事情,但至少,也该有文字记载的东西流出?
他见到的东西一概没有,他不相信自己是唯一见到那行文字的人,所以说。
是否是先前部队的人认为那段东西不应该……流传出去呢?
他陷入沉思,直到忒修斯呼唤几声才跟上去,光线渐渐从洞口流入。他们的声音渐渐清晰。
教授是第一个先爬出去的。
他的身体突然僵硬住,跟在后面的忒修斯和纽特同时驻足,警惕地停下脚步,用微小的声音询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
隔了很久,教授的声音才从上方传来,带着洞外阳光都无法缓解的冰寒气息。
“心理学家不见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