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染

第38章

　　

　　在敌人冲进来的一瞬间，Peter就立刻明白了指令的内容。那些曾一度对他来说非常模糊的概念在这瞬间逐渐成型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陌生的队伍从失控的防守中闯进来，没有章法地向内扫射着，有人受伤，更多的人开始反击。能参加这场宴会的人都并非泛泛之辈，身边当然也带着身手绝佳的保镖，但即便如此，还是有更多的人在无差别的攻击中受伤。身处市中心最繁华的贸易中心此时变成了法外之地，让藏身于地下的家伙们统统浮出水面尽情地厮杀。

　　

　　按照初始的剧本，应该有警方将附近的道路封锁住，以确保两位“商界”大佬的安全，但现在，他们巴不得让九头蛇这样危险的组织如愿以偿，比如——将Tony Stark公开处刑。这也是史塔克家族所有高层一致不同意Tony继续出席宴会的原因。

　　

　　这是可以预料到的结果，九头蛇一定会利用目前掌控在手里的政府资源，来做些不利于Tony的事情。毕竟Peter交出去的那份资料远远不止Tony给那些官员们的好处，还有他们更丑陋的受贿或者更糟的事情。

　　

　　那些是他们在Tony手里的把柄，现在他们决定为了自身的利益，调转枪头对准Tony。但Peter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次袭击的目的绝非是为了谋杀Tony。这种程度的攻击不会杀死Tony，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得手，这位叱咤美国黑帮的教父就不会坐到现在的位置。

　　

　　他们不过是为了制造混乱的局面，来方便Peter行事。

　　

　　“好大的手笔。”Peter不满地感叹一声，虽然也知道这其中绝大数是他的功劳，可他还是不愿意确信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恶果，以及即将演变的更加恶劣。

　　

　　Peter手里的枪是从倒地的尸体手中夺来的。里面还剩下三发子弹，两发在打开道路时用来击毙那群肆意攻击的家伙，趁机发泄了一下无法宣泄的愤怒。最后一发用来将想要偷袭Tony的家伙击毙，武器从敌人的手中脱落，Peter立即冲过去拾起然后跑到Tony面前奢求一句根本不应该属于他的赞扬。

　　

　　其实计划本不该是这样的。按照九头蛇明确的指令内容，他应该趁乱入手对史塔克家族而言最为重要的情报，然后交给九头蛇派来的线人。那家伙会在Peter“方便”的时刻现身，从Peter手里拿走关键情报，必要的时候还会确保他的安全。Peter要做的事看似很简单，因为他知道这次宴席的全部布置，他是策划人之一，也正因为连路线和布局都是他透露给九头蛇的，所以他知道这时更加不能擅自妄动。

　　

　　那份文件看起来根本就像是一个诱饵，连Peter都错失一步地上了Tony的当。他把信息传递出去的太早，直到最后一刻才明白这是一场“局”，似乎正是为了钓出九头蛇这条大鱼，或者更深的目的是……钓出隐藏在史塔克家族的叛徒。Peter不敢细想下去，他在努力回绝这样的可能性，好像不那样去想就不会成为现实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他总觉得Tony看向自己的眼神非常微妙，微妙得令他想要逃跑。

　　

　　Peter握着枪的手颤抖着，这是他恢复记忆后第一次出现这样奇怪的情况。冰冷的枪械总能令Peter头脑冷静，他习惯这样的生活。事实上他最渴望的事情是帮助Tony冲出包围，试图给那个该死的任务找一个借口应付过去，比如他根本不知道九头蛇要的药方和交易合同在哪，因为Tony Stark完全不信任他，不肯把最重要的情报告诉他。比如他抽不开身，你看，你们的进攻有多疯狂，怎么可能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还有余力做其他事情？或者干脆说他被Tony怀疑了，整个人陷入被监视的窘迫中。

　　

　　Peter的确想要在摆脱过去的一切后去追随Tony，像是他之前誓言的内容一样，不管他还是否拥有资格。Peter在经历过无数深夜的思考和平静安宁的相处后，决定舍弃过去的生活，他决定在这之后向Tony全盘托出自己做过的一切，或许能获得Tony的原谅，或许不能，但Peter觉得至少自己能得到慰藉。

　　

　　握着枪身的手指慢慢停止颤抖，血液在流经的地方重新贯通回指尖。之后的事情和Tony记忆中的一样，Peter听从Tony的吩咐，在枪乱结束后立即冲到黑豹家部下的尸体前。

　　

　　他确实翻到了他需要的东西，合约、药方，一切对史塔克家族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在Tony被遮挡了视线的地方，他悄悄把那些文件塞进怀里。Peter来不及看清上面的字，他感到紧张，这比刚才的混乱还要刺激，同时他也在愧疚，或者说懊悔，但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明白这就是九头蛇要找的东西，也是用来换取他自由和生存权利的保障，哪怕代价是史塔克家族的没落。

　　

　　九头蛇对他的培养仍旧根深蒂固。

　　

　　他是在保护Tony，他不得不这么做，只有这样才能让Tony不被他们盯上。Peter天真的试图说服自己，他想要保护Tony，希望他能从九头蛇带来的阴影中解脱出来。Peter比以往更要清醒地明白他现在需要做什么，他将那份资料藏在衣服的最深处，随后回到Tony面前。

　　

　　他摇摇头，如实地汇报重要文件丢失的事实。

　　

　　Tony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失望，他轻轻叹了口气，Peter只以为他是因为被盗取资料才会这样，却根本没想到他失望的对象是自己。

　　

　　他不知道应该和Tony说什么，是道歉自己没有应对好前期工作，还是立即行动去封锁现场？时间没有给这位年轻人丝毫的缓冲，对Tony即将造成最大伤害的情况发生了。

　　

　　FBI闯入会场，试图逮捕场内还站着的所有人。

　　

　　Peter不知道Tony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会放他走。他来不及多想，Tony朝着他挤了下眼，他瞬间理解Tony的用意。

　　

　　是的，他应该逃出去。他只有获得自由才能去帮助Tony，无论是求救还是依靠他的本事。

　　

　　长久以来的默契让Peter自然地接上Tony那个蹩脚的谎言，哪怕事实早已摆在无数人面前，哪怕站在他们面前这位叫Coulson的特工早已知道Peter Parker是史塔克家族的干部之一，但他拿不出任何证据，他只能放走Peter，看着这位所谓的“被Tony Stark包养的大学生”光明正大地从这个藏污纳垢的会场里走出去，甚至不能做任何事，因为他们不能对平民出手。

　　

　　平民。

　　

　　Peter猜Coulson一定恨的咬牙，哪怕他知道Peter陪同Tony Stark出席了大大小小的宴会，也被Tony一句轻描淡写的情人打发走。

　　

　　Peter有点想笑，又知道不合时宜，他走到Coulson面前做了个行礼的姿势后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走到场外让他松了口气，但Peter知道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他获得了自由，现在应该去思考解救Tony的方法。

　　

　　他试图甩掉跟踪他的人。很快，这变成一件多余的事。

　　

　　红骷髅从侧边的巷口出现，朝着Peter阴森的微笑。

　　

　　Peter没有想到所谓的线人是九头蛇的最高首领，他的脚步停滞住，在他不知道该不该踏前的时候红骷髅已经开口。

　　

　　“我帮你解决了尾巴，作为回报，你一定有更激动人心的事情告诉给我。”

　　

　　“真抱歉……我失手了。”Peter耸了下肩膀，试图做出一副让人看不出端倪的模样，他的确很轻松，因为他相信九头蛇确实解决了跟在他身后的人，不会有人怀疑上他，因为比起一个杀手的命，九头蛇更讨厌自己曝光在敌人的视线中。但他同时又有点紧张，因为他没有时间慢慢整理，现在才临时编造的满是漏洞的谎言让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些什么：“场面有点混乱，不，是非常混乱，如果你在现场你一定看得到。那简直就是混战，比最没训练过的佣兵还要乱糟糟的，根本就是敌我不分，我猜他们一定没接到一个完整的指令，害得我以为你们也打算杀了我，事实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样，我猜的对吗？如果你们想趁乱杀了我我一定会找你算账，还好我还活着，所以我打算放过你一次。”

　　

　　Peter抿了下因为说话太快而有点干燥的嘴唇，他看到红骷髅没有反应，继续说下去：“你没打算杀我，对吗？那你一定要派更精英的家伙，因为他们不止没帮到任何忙，反而给我添了很多乱子，如果不是他们突然捣乱，我现在一定早已把你想要的资料交给你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给你添了麻烦？”

　　

　　“对，就是这个意思。有点可惜，但完全怪这次行动的指挥人。”Peter顺势点头，让红骷髅险些冷笑出声。

　　

　　他完全没有被Peter背叛后应有的怒火，表现出来的理智让Peter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自己的谎言有多蹩脚，那样混乱的局势其实给他提供了最大便利，他随时有时间从那个场合脱身，得到想要的东西，也许中途会受点伤，但那对于一贯接受最危险任务的Peter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Peter的双手背到身后，像是个好孩子对老师汇报功课一样。实际上他的手指紧张地搅在一起，手心指尖全是汗。他没有想到这么快见到红骷髅，从他手中逃脱一定需要费一番力气，说不定他身边还有其他部署。Peter怀疑九头蛇是否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他不知道接下来即将面对什么，或许他应该先出手？

　　

　　Peter当然没带武器出来。他为了避免FBI在他出门前不放心的搜查，将仅有的手枪丢到会场内。看起来那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还造成了他现在不太妙的处境。

　　

　　或许Peter不应该选择硬碰硬的方式，他应该用更柔和的手段摆脱困境。

　　

　　“或许你可以给我更多时间，现在Stark遇上大麻烦了，所以我能借机找到更多的情报，你知道的，他很信任我。”

　　

　　“他的确很信任你。”红骷髅拉着讨人厌的长调，弯下腰的同时手拍上Peter的肩膀，他从未对Peter做过如此亲昵的举动，所以这让Peter感到不寒而栗。他的额头冒出冷汗，一时间不知道该抵抗还是该顺从，对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Peter感到恐慌。

　　

　　红骷髅说：“但我们也是。”

　　

　　Peter立即明白红骷髅早已看透一切。蹩脚的谎言不可能起到任何作用。红骷髅知道他成功了，也知道他绝对会服从组织的命令。决定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定要保守好史塔克家族秘密的决定很快就在蛊惑的话语中烟消云散，Peter几乎忘记自己最开始坚守的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你一向值得信任，永远能出色的达成任务，所以，Pete，你不会辜负大家的信任，既然玩笑开够了——”红骷髅向Peter伸出手。

　　

　　然后他如愿地获得了想要的一切。

　　

　　Peter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隔壁最热闹街道的人流已经渐渐散去。天色已晚，月亮从低矮的一侧攀升到另一侧的空中。

　　

　　昏黄的灯光在雾气中闪烁不定，天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飘雨。

　　

　　Peter仍旧站在原地，回想着刚刚都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否正确，但他没有懊悔。

　　

　　也许将来会有这么一天，但绝不会是现在。

　　

　　他的记忆停留在红骷髅的最后一句话上。

　　

　　“你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Peter Parker。“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