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虫】轨道（银河铁道之夜AU）
“在这个不美好的世上，最美好的童话总是悲伤的。它们都是用饱受自我牺牲的崇高与孤独所折磨的灵魂写成的，满溢着无边的悲哀感，透明而凄美，原原本本地呈现出生命本身的重量。” ——《银河铁道之夜》
文中 * 是注解，会在文末解释。
时间线是复联4后，非平行世界。
建议搭配BGM One Night 食用
◆
他站在山丘上。
这里明显是陌生的地方，绝对不属于纽约的任何一处。夜色是从天边慢慢渗透进来的，生长的草柔软得被微风吹得发出沙沙的声音，透出的静谧得让Peter感到无比安宁。
天空是如此地接近。仰头向上，能看见乳白色的河流在青钢板的天空中缓缓流淌着。
汽笛的声音鸣响起来，声音从远方划破长空，旷日持久的沉寂一下子被冲破。他意识到抬头看见的乳白是名为银河的光景，繁星随意地散落在周围。
视线转向声音的来源，蒸汽凝结成白柱向上攀升，缓缓向自身所在的方向驶来。
入夜的音符开始雀跃。
Peter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山丘、草坪、月光和蓝色的花丛，不远的高塔浸在银河交织的河流中，从塔尖放出的蓝色光晕与星河相互照应着，它们连成一体。他才发现天空是如此接近，仿佛伸出手便能捕获到星光。
他还是没那么做。
因为远方开来的列车稳稳在自己面前停下。轨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从脚下继续延伸出去，随着长笛一声鸣起，世界重新回归安静。
Peter踏上那架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也不知道会驶向哪里的列车。他只想逃离“这个地方”，他想要逃离开认知中的“一切”。
◆
列车驶离原地。
轨道向看不清的远方延伸出去。
上了年代的列车里意外的干净，橘色和蓝色的座椅上空无一人，好像他是唯一的乘客。Peter只观望了一圈，便随意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皮质的椅子算不上柔软，也没有让人觉得不适，手掌堪堪搭在座椅的边缘，Peter觉得无措，他头脑一热搭上陌生奇怪又不符合常识的列车。可能会遇到危险，可能会遇到凭他的能力没办法解决的状况。可能他会再也无法回来……
Peter好奇盯着窗外的眼睛不自觉地沉下去一些。
因为他恍然觉得就算这样也没关系。
眼睛有些酸涩，如果面前有镜子的话他一定能发现眼睛红了一圈，察觉到这一点的Peter连忙低下头。 对景色的印象变得淡泊，吸引力也远远不如刚刚那般强烈。哪怕窗外的芒草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它们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宛如构造出整座银河。
“你会错过很多景色。”
声音从本来空无一人的对岸传来。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Peter一下子抬起头来。
是Tony。
“Mr.Stark？你怎么，你怎么，我以为你……”
Tony比着嘴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这是一个原本不会对他起到任何效用的动作，但这一次Peter意外地听话，他的背脊重新靠回椅背上。他睁大眼，认真地盯着Tony，好像为了把他的样子重新在记在脑海里，很久后才终于安心地换出一口长气。从枯萎的梦中世界醒来让他终于能够好受一点。
闪着磷光的三角坐标*不知从什么时候出现，优美有序地排列在窗外的原野中，闪着蓝色的、橙色的光辉，突然仿佛呼吸一般，纷纷颤抖摇曳起来。
Peter几乎将身子探过去，他盯向远处的闪耀清冷蓝光的芒草，它们像是月光。Peter硬生生忍住提出傻问题的冲动，自己仔细注意后又觉得更像是银河，连同列车下方的河流一起，映在Peter焦糖色的瞳孔中，熠熠发光。
他希望能用手机录下这一切，然后回去分享给……Peter愣住，傻傻地回头看着Tony报以羞赧的笑容，他们正乘坐同一辆列车，欣赏同一条风景线，他们可以立即分享喜悦和悲伤。
他开始兴奋，开始雀跃，像个孩子一样，不如说他本来就是个孩子。喋喋不休地叫嚷些有的没的，从窗外的风景开始谈起，一会说起随风摇摆的芒草，一会说两个人是在天空的银河上啦，即便他明明搭乘飞船驶入过真正的星空，也知道银河到底是怎样的模样，但Peter还是确信他们就是在星系中穿梭，天上的原野啦，银河的流水啦，也不知道Tony会不会笑话他，反正Peter一口气全说出来。话题又不知为何突然转向日常的生活，他回到学校，很多不认识的同学啦，很难交到朋友啦，他又帮助过谁，课堂上的问题总是很简单回答，May的晚餐又烧糊了，隔壁好吃的冰激凌不知道什么改建成书店，总之也不坏。生活就像这样平淡，没有波澜和起伏。那些大大小小的琐事，Peter一口气说完才觉得口干，他休息一下，抬头看见Tony认真地听着他说那些话，不回答，不为他的失败发出嘲笑，也不为他的错误提出训斥，Tony光是耐心地听着，偶尔才会点头和微笑。
“Sorry，I'm sorry Mr.Stark，我又在说自己的事情，是不是有点无聊？”
“不，不。我觉得很不错，所以才有些入神。”
Peter愣住一下，却没有选择再继续说下去。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说的全部都是些积极的事情和值得向往的生活，所以他没有继续再说下去权利，也不能再继续下去。他倒是想问问Tony，他的生活怎么样，他们可是有五年没有相见，哪怕对于自己来说，那只有短短一瞬。
“我记得我还是STARK INDUSTRIES的员工。”
“当然，名额当然会一直保留的。”
Peter拍拍胸口，松了口气。“我以为旷工五年的职工会被开除。”
Tony为这个算不上笑话也并不好笑的话笑了一下。他小声说了句“怎么可能”，但Peter没有听清，也不敢确信是不是他听到的样子。总之他松了口气，坐姿也稍稍松弛下来，后背不再那么紧绷。注意力重新回到他们的旅程和火车本身上。
“这是架蒸汽的火车？看起来不像是烧煤的，和我在历史书上看到的不太一样。”
“也许是酒精或者电，不，你的意思一定是在说它很古老。”Tony对Peter的问题感到好奇。
“不太像你会使用……乘坐？”Peter一连使用了两个动词，自己也琢磨不好到底该怎么开口，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是在说，对，没错，古老又缓慢，我不是再说它不好。听起来有点像你第一次和我见面讽刺的那样，你那时候怎么说的，复古科技？”
Tony笑了，首次没反驳他。
“我今后剩余的时间足够多，就算慢下来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Peter听不懂Tony在说什么。
他将目光转回窗外，初始原野远离了他们。蓝色的光芒依旧，这一次换成了类似龙胆花的花朵，招摇地随风律动着。一丛又一丛地随着列车地驶过迅速远去又迅速出现在视野中。
或许仅仅是装作没听懂。
但是没关系，已经没关系了。
◆
古老的列车稳稳停靠在天鹅站。播报员的声音不知从上方空无一物的天棚的哪里响起。
「天鹅站」
这又是一个不熟悉的、从未听说过的站名。Peter将头探出车窗观望，又被Tony扯着衣服一把拽回来。Tony还来不及训斥，Peter兴奋的声音如同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响起。他皱起眉头，却也优先选择耐心听完Peter说话。
幽深的道路向远处延伸，浅浅一瞥没能让Peter观察到太多细节，他看见橙色的灯光在摇曳，忽暗忽明。雾气还没有散开，天空开始飘落雪花*，随着风在空中优雅地起舞。夜空也变得更加深邃和幽暗。
Peter脸上因为激动产生的红晕在临近末尾才渐渐褪去。
“我们不下车？”
Tony摇摇头。
列车的门突然打开，脚步声从门外渐渐踏入。
Peter下意识紧张地站起来。他的手在身体两侧滑了下，看起来是因为紧张得不知道该摆放在哪里。“Hey，我是Peter，Peter Parker，我们之前见过，在德国的机场上，我是Spider-Man，皇后区的小子，那时候我们是一伙的。”
刚登上列车Natasha看见他们两人愣住，表情明显是在疑惑为什么他们也会出现在这里。她很快就体贴地收回那样的神情，对着Peter点头说她还记得，又询问Tony是否能坐在他们对面。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银色与红色交织的发辫垂在肩膀上，她穿着日常的休闲衣服，那套对于Natasha来说最常见的黑色战服已经卸下，看起来她的表情难得的放松，总之，不像是Tony常见的那样，眉间始终紧蹙着的节扣已经打开。她看上去心情很好，还在轻轻哼着一首悠扬的，Peter从未听过的歌曲。
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的Tony反而第一个提问：“感觉怎么样？”
“不太好，也没那么坏。”他们同时抬起头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嗤笑，摇头。搞不清状况的只有Peter一个人，他疑惑地看看Natasha，又看看Tony，最后像是被排斥的那样有点丧气地坐回座位上。列车在这时重新慢悠悠地发动，汽笛呜——的一声长鸣，车厢再次开始摇晃。
夜色和星光从窗外统统流逝而去，连同孤寂的飘雪一起。
在银河中行驶的小火车很快驶离天鹅站。忽闪的橙色光芒被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残余的灯光很快隐匿在被吞噬的黑暗中。
紧绷感在橙色的光辉消散不见后才消失，Tony好像此时才松了口气般地抬头看向对面的好友。“如果你想问什么的话，我要很可惜地告诉你，我什么也不知道。”
Natasha现在生不起和他斗嘴的兴趣。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Peter不懂Natasha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窗外的光景很快再一次吸引走他的视线，光辉在天边闪现，刺透半片天空的灼眼红色将天空灼烧成大片的红色海洋。那副光景让Peter震撼的不能言语，他不知道该不该大声叫着身旁两位Avengers感受到他的心情，气氛带上点他读不懂的压抑，现在开口是不是合适？
他的小心思好像又一次被Tony轻易地戳破。
“是天蝎之火吧。”
“那是什么？”Natasha同样被勾起了好奇心，“真意外，从你嘴里跑出来一个很不学术的浪漫词，让我很想听听它的解释。”
“天蝎座的α星。”
“听听，如果把这两个答案的对调一下，我还觉得正常点。你什么时候变成天文学家了？”Natasha舒服地靠下去，看到Tony那张写着不满的脸还是摆下头让他继续下去：“接下来呢？哦事先声明，我好奇的不是你什么时候变成天文学家那种屁话，所以我希望你回答的不是半小时前或者一小时前，而是给我们讲讲那团燃烧的火焰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不得不说，Nat，你现在这副刻薄样子比以前还要迷人。”
Natasha只对他翻了个白眼。
Tony转头看向窗外。列车的轨道延续着天蝎火的周身一路向南，火焰没有减弱的趋势，火光依旧，似乎接下来也将这样永远永远地绽放着。随即他的语气里也透着一股轻松，“实际上我知道的也不多。但好像燃烧的是那颗星本身，因为它许愿过，希望能用牺牲自己令其他人过得幸福。我说的有点简单？”
“Okey，我要换个说法，看起来你不是天文学家，而是转去了神话学，还是一个半吊子神学家。”
“不不，让我去探讨Thor一家子的复杂关系还是算了。”
所以它仍旧在燃烧，或许将会永远地燃烧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天蝎座的光辉闪耀着。从天际的一端让赤红色的辉映照亮整片天空，让没有恒星的宇宙变得如同白天般璀璨。Peter盯着窗外的蝎火痴迷，没有察觉到两个人的手已经握在一起。来自Tony手掌的温度切实地传递到Peter的手指。他的指尖不可察觉地抖动一下，又很快平复。
其实他是知道天蝎之火故事的，比Tony口述的还要更完整一点。
「是蝎子被烧死了，听说那火一直燃烧至今。」
“传说在巴尔都拉原野上有一只蝎子，专捕杀小虫子吃。想不到有一天，它遇上了黄鼠狼，险些被吃掉。蝎子不顾一切地逃命，眼看就要被黄鼠狼抓住的时候，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口井。它掉了进去，怎么也爬不上来了，眼看就要被水淹死的时候，它开始这样祷告起来：‘迄今为止，我不知吞食了多少生命，终于还是落到了这样的下场。我已经没有救了。为什么我不能在死前让世界的其他人，让我想保护的人得到幸福呢？为了大家能够真正幸福，就请让我的身体发挥一点作用吧。’。说完，蝎子就看见自己的身体不知何时化作了一团红彤彤的火焰，照亮了夜晚的黑暗。这团火焰至今仍在燃烧着。没错，那团火焰肯定就是天蝎之火。”*
Peter遥望着天际的红光，帮助Tony补全整个故事，他偷偷更改了结尾，并且相信Tony一定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声音在结尾的时候有点哽咽。Peter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很抱歉，Mr.Stark，我不知道幸福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他们不知何时握在一起的手松开，Tony拍拍他的头，把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小孩子搂在怀里。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几次开口都欲言又止，最后的回答变成了“我也不知道。”
「但是，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Tony这样期望着。
列车在河床沿岸拐弯，车厢整个摇晃起来，他们立即松开，将渐渐从火光支配的天空下离开。散发出蓝色光晕的三角标识重新夺回了大部分的色彩，发着光的芒草和龙胆花继续成片地散落在银河的河滩上。水源看起来更加清透，细腻的沙如同水晶般地折射出河岸的色彩，列车下方的土地变成斑驳的颜色。
Natasha突然起身和他们告别。
“我该下车了。”
她在Tony的点头和Peter的不解中潇洒地转身。
“我们还能见面吗？”Peter觉得这样冲动问出的问题会显得他有点傻，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而Natasha只是回头露出微笑。她张张嘴，做出一个“Goodbye”的口型。
她的背影消失在廊道的尽头，迅速得让Peter没有反应和消化的时间。
◆
列车从拥有着格外透彻的水畔的车站前离开。
车厢门再一次打开，这一次走进来的换成穿着制服的乘务员，他的脸被遮挡在宽大的帽檐下，晦暗不明地请在座的乘客出示车票。
Peter现在才开始惊慌失措，他在自己不多的口袋中来回翻找，生怕会因为没有车票被粗暴地赶下列车，Tony在这时拍拍他的手背告诉他别慌张，因为他能乘上这趟列车，一定是有足够的资格。年轻的孩子好像这才安心一些，他耐心地翻找，最终在裤子的口袋里找到一张绿色的卡片，递去的时候还是不安地多问了一句。
没想到乘务员的手在接到卡片的时候诧异住，他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Peter琢磨不透的波澜。
“这个可真是厉害啊……”
Peter不出声地发出询问。
“有这个的话，想必哪里都能去吧，就算是……不，没什么，失礼了，乘客，您的这张车票完全没有问题。”
可Peter握着那张看不出任何出奇的绿色卡片搞不懂到底有什么特别。
他好奇作祟的正想询问，却看见Vision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他们的对面，坐在Natasha先前离去的座位上，此时正在用羡慕和寂寞的眼神盯着他手里的卡片。Peter突然就生不起询问的意图，他坐回原地，第一次感到局促和不安，手指不停地搅动着，他当然也认识Vision，正如和Natasha打招呼的那样，在德国机场的时候，他们曾是“一伙的”，而且这位还差点成为他在Avenger大厦时的隔壁邻居。他不知道该不该也打声招呼，但怕他又会很快消失，就像是Natasha那样……
“我很抱歉。”
“不，不。”Vision连忙低下头，用阴影挡住脸上的表情，“这不是你的错，Mr.Parker。我只是……抱歉的应该是我，因为我忍不住想要感慨一下。”Vision想到什么，最后一个问题是对着Tony：“她还好吗？”
这一次Peter一定弄懂了话题中的“她”指的是谁。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vision关于“她”的话题，所以他也一同看向Tony。
这并非是乘坐这趟列车之人能够准确回答的问题。
夜色沉静得让人不敢用力呼吸。生怕吸气的声音会撞碎青色的深空，完整的画板会变得支离破碎，油彩在上面挥舞出不规则的痕迹，泼墨似的在笔触随意地点缀在星空和河岸上。飘忽的蓝色光点在列车慢悠悠的速度下也晃映成道道光斑，Peter分不清那是列车玻璃上模糊的寒气还是眼睛里的窗户。
“她一定会努力的……”Peter代替Tony回答了一个含糊不清的答案，连他自己都觉得愧疚和抱歉，他不敢抬头迎向vision的期待，深呼吸一口，旷日持久的平静景象被击破，窗玻璃上覆盖的雾气击散，河滩上的花支摇曳起来。“我们都会……”
Vision出乎意料地微笑出来，这一次主动道破了哑谜般问答的玄机，“我知道，Wanda会过得很好。放不下心的人其实我，听起来有点丢脸。”他又把视线挪向默不作声的Tony。
“我没能和你好好道别，也没有遵守约定，现在还能有道歉的机会，还不算坏。”
“Okey，作为一个父亲，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和孩子发火的理由。”
金色的光芒在河畔上闪耀，不知道那是名为什么的星星，在Peter的知识库里没有人为这颗星辰署名，金色的、璀璨的光辉在河畔出生长，又稍纵即逝地从他们的窗外退去。而Vision的额头上空无一物，他能坐在这里和大家攀谈，本身就是一件违背常理的事情。“我和Jarvis不一样。”
“当然。”Tony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存在，“难道你以为我会把你们混为一谈，不，你就是你，但你是我创造出来的也是事实，所以你觉得值得道歉的那些东西，在一个父亲的听来是不值一提的事。”
“谢谢，Tony。”
“听听，你总算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他在Tony贯彻始终的肆意中从容起身，视线轻轻地略过窗外：“我也该下车了。”
Peter却说不出道别的话，他明明和Vision还没有那么熟络，但分别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仿佛，仿佛已经明白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也知道这艘列车最终会驶向哪里，他清楚迎接他们各自的“终点”是什么。连同手中那张被人羡慕的车票是什么也搞得清晰，这对Peter来说没那么难，但也格外得艰辛。
他道不出一句分别的话，哪怕这时候应该更慎重的道别。沉重压迫着他，让他没办法张嘴，说出什么正确答案。
也许这件事本身就没有什么正确答案。
直到Vision的身影和Natasha一样消失在轨迹中。他也没能把“Byebye”这么简单的词说出口。
Peter返回座位，泪痕还残留在脸上，他抹了一把，觉得这样在Tony面前有点丢脸。开口的勇气到现在才开始涌现，他紧紧抓住Tony的手，“你不会下车的，对吧？我们会一直这样旅行下去吗？虽然有点枯燥，但我觉得不坏，这一次银河旅行比上一次的印象好太多了，上一次我们还是坐着那艘，你叫它什么来着，宇宙甜甜圈，God，实在是印象深刻。那一次还有Doctor Strange在，我还以为你们间的自我介绍都要用绰号，真是丢脸到让我有点不敢回忆，但我猜Spider-Man也不坏，对吗，Tony，Tony……”他慌张地一口气叫了两个Tony，声音却变得越来越奇怪，Peter用力摇摇头，不想把自己奇怪的情感传递给眼前的人。“我们会一直这么旅行下去的，是不是？这样一直一直在银河中漂流，偶尔在中途站下车，旅行，遇见朋友。Please……please，Tony，你不会那么做的，你不会那么做的。”
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从何时开始有了松懈的迹象。
Tony轻轻把手从Peter的紧握的拳头中退出来。他站起来，没有给眼前的小孩子一丁点消化的时间。
“我也该下车了。”
“不，不不不，不Mr.Stark，不，Tony……”
他叹气。好像还在为即将分别的人感到不放心，Tony重新拾起Peter的那张绿色卡片，慎重地塞到他的手里。
他拍拍Peter的手背，又拍拍肩膀，欲言又止地最终选择把Peter抱在怀里。他趴在Peter的耳边。车厢里的乘客是从什么时候陆陆续续地下了列车？什么时候只剩下他们两个。
也许该下车的不是Natasha，也不是vision，当然也不可能是Tony。
而是他，是Peter。
Peter是唯一不该踏上这艘列车的人。
他即将回去，回到不那么美好，甚至有点残忍的现实。
Tony的身体拥抱着他，和手掌一样的温度隔着衣服传递过来。
Peter第一次意识到那不是该有的温暖，而是冰冷。
“好了，你要好好保管这张火车票。你马上就要离开这班梦幻的列车了。在现实世界的刀山火海和滔天巨浪中，一定要昂首挺胸大步前行才行。这银河之中唯一的车票，你不要弄丢。”*
Tony这样对他说。
那是停留在Peter中的最后记忆。
他还记得他终于说出道别的话，哪怕是用着不那么严肃和正规的语气，他在哭，如果记忆没有发生偏差的话，他一定是在哭，他哭着和Tony道别，从床上醒来时连眼睛都是红肿的。
但这一次……
他总算没有为自己再留下任何遗憾。
Peter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其实是银河列车中唯一活着的乘客。是Natasha登上列车的时候，还是Vision？不，一定比那更早，他在见到Tony的时候已经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是他一直在装作听不懂Tony在对他说些什么。
他的时间剩余得太多，足够他慢下来。而Peter，已经回到现实。他从床上坐起来，分不清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什么。
没来得及关上的电视机里再次传来Tony Stark战死的讣告与对他的怀念。
反复地重复上演在现实世界的日常里。
Peter盯着电视里失去意义与色彩的画面，盯着屏幕中Tony定格的照片。
他已回到现实。
在现实世界的刀山火海和滔天巨浪中，他一定要昂首挺胸大步前行。
Goodbye Tony.
Goodbye Iron Man.
「现在的我，能成为令你自豪的Peter Parker吗？」
*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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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三角坐标在《银河铁道之夜》原文中代指坟墓
②橙色的灯光是Natasha用命换来的灵魂宝石，场景是沃米尔星一直在下的雪
③天蝎之火是出现在《银河铁道之夜》原文中的故事，为了映射Tony和Natasha的一生，稍稍在结尾改动了一点（因为个人觉得蝎火真的太像他们了，为了世界燃烧了自己的一生）。
④整段台词为《银河铁道之夜》原文。
⑤Freetalk
和《银河铁道之夜》不同的是，Peter是怀着和乔邦尼完全不一样的心情踏上列车的。
乔邦尼一开始并不知道康贝瑞拉死亡的事实，而Peter什么都清楚，他知道Tony，Natasha和Vision已经离他远去，他不肯承认，因为他不知道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害怕他承认之后梦会醒来，会再也见不到Tony。
Tony当然也知道Peter在装傻，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拆穿彼此。装出双方都不知情的错觉。
他一直在教Peter如何在悲伤的不美好的失去他的世界中生存下去，这是他能够教Peter的最后一件事。
而Peter也切实从Tony身上学会了这一点。
（《银河铁道之夜》2016版动画截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