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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虫】Guilt罪恶感(中世纪AU 医生铁x圣子虫)

他只想减轻大家的痛苦——这就是他的罪孽。

  

(《星光巡游》未公开章节。)


  古老的歌谣顺延着炊烟的方向盘旋而上,回荡在山峦间。传说中,象征灾难的黑色乌鸦将在末日前到来,它会带来不可治愈的疫病与死亡。

  

  孩童清透和单纯的声音让Peter的脚步驻足不前。他不知道是否该继续前行,是否该继续朝向意喻绝望的未来前进。他前行的目标是为了寻找一个人——Tony Stark。

  

  那段旅程堪称辛苦,遥远的路途让Peter也疲惫不堪,不管怎样他都该选择在日落前入住。进入傍晚的森林有着想象不出的危险,野狼、盗贼、蛇群,还有毒虫。Peter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开危险的侵袭,即使这样,他仍旧伤痕累累地抵达人类生活的居所。

  

  在一路上见证得太多后,Peter对生命的重视却没有丝毫减少。他抬头看着没有云朵遮盖的天空,阳光炙烤着大地,尸骨累累的村庄中疫情继续升温,腐烂的尸体没有人去焚烧,直到堆积成白骨,生命发出腐朽的味道。

  

  鲜活的景色他已经有多久未曾见过?Peter的长袍与过往的儿童擦身而过,他不敢在有人类生存的居所停留过久。

  

  他是神迹,但神明所构造的奇迹往往只是偶尔地显现,一旦被怀有恶意的人类驾驭,那便是灾难的源泉。

  

  在尚许充满生机的村庄中,Peter比以往的旅程更加小心翼翼,厚重的斗篷罩住脸庞,入塌的旅馆招待都不知住客的年龄,只能从他稚嫩的声音中知道这是位年轻的少年人。

  

  “一个人?”

  

  “一个人旅行很奇怪?”

  

  旅馆老板咂了咂嘴:“现在的世道可不太平,但我还是很欢迎你这样胆大的人,不然我这家小店就要倒闭咯!”

  

  Peter露出微笑,接过钥匙便立刻上楼钻回房间。

  

  儿童的歌谣和旅馆老板的话始终在他脑海里徘徊不散。

  

  「死亡的乌鸦,啼叫、啼叫,带来灾难和瘟疫。」

  

  「这个世道可不怎么太平啊……」

  

  Peter将头埋进被子,终止住自己的妄想。他不该有愿望,或者说,他已经受够愿望了。人类曾一度擅自向他许愿,擅自地认为他是神的使者,让Peter吸收掉痛苦和疾病。Peter拥有神的力量,是人类杜撰出来的神迹。

  

  从没有人过问他喜不喜欢那样,他也从来不曾质疑过。Peter从出生起就在圣堂,祈祷,弥撒,为穷苦的贫民祈福。Peter是为献身上帝而生的,他也理所当然地那样认为,从没怀疑过故事的真伪性,也从未思考过自己希望的生活是什么。

  

  直到那场瘟疫蔓延,他被迫离开家园。

  

  Peter至死也不会忘记席卷整座城市的疫情,人们被黑色的疾病卷走呼吸,高热灼烧着喉咙和大脑,没有什么事能比死亡更震撼人心,如果有,那一定是过于痛苦的死亡。

  

  如同现在这样。

  

  那座城市灭亡,Peter是唯一的幸存者、出逃者。

  

  而原因却是——

  

  Peter将自己蜷缩成更小一团,村落旅馆的窗户不严实地扑进冷风,他用力将被子裹紧,还是盖不住深秋刺骨的严寒。

  

  他快要抵达旅行的终点。谜题终将解开,Peter的紧张也越发强烈。

  

  不管被怎样对待、索取和欺诈,他仍然想拯救世界。拯救这所错误的、不健全的、处处充满不合理的怪异世界。

  

  他在日落时分进入梦乡,也在黎明到来后从住所离开。

  

  “Tony Stark?”和昨天的热情不同,在提到探寻者名字后,旅馆的老板明显流露出不耐,“你找那种灾星做什么?”

  

  灾星?Peter重复一遍老板怪异的说辞,噤起的眉头显示出他的不赞同,“他怎么会是灾星?”

  

  愚钝的村民看着Peter身上的穿着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哎呀——原来您是教会的神父大人吗?这么说,您是来调查Tony Stark的是吗?请一定要捉住他,他一定是邪恶的巫师!瘟疫是他带来的,我们亲眼目睹到他施法!”

  

  “不,我猜……”Peter这句话没来得及说完。老板的手已经紧紧握住神父那双象征着希望的手。

  

  “请你一定要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拜托了,神父大人。”

  

  不想死,我们不想死!

  

  Peter不记得自己已经听见过多少遍相同的话,如同世间传颂的歌谣般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回荡。人类渴望生存,这本身并无大错。如果可以,Peter也希望能够帮助到他们,尽自己的一切可能性。但是他不能。他不是神迹,神迹只是人类杜撰出来的故事。Peter没有回应旅馆老板的期望。他只能低下头,将手抽出来,对着人鞠躬致礼,再默默退出门外那片被黎明将至的黑暗笼罩的世界间。

  

  他不能再去轻易应允人类贪婪的愿望,更何况Tony Stark也不是疫病的根源。

  

  Peter才是。

  

  村落的灯火还有几盏未熄,在疫病肆虐的季节里,似乎明亮的火光能燃烧病毒,让人心平添几分安宁,没有人认为这是无济于事的浪费,在灾难面前,希望远胜于一切。

  

  Peter伸出手,用呵出的气息温暖几乎冻麻的双手,身后村庄的灯火更加低垂,随着脚步像是萤火般在夜晚闪现。随即旭日升起,遮盖住微弱的火芒。摇摆不定的灯芯也在那一刻熄灭。而Peter,已经彻底离开了村落的范围。

  

  一个人的旅行很奇怪吗?一点都不,只是有些寂寞罢了。

  

  在Peter胡思乱想的时刻,他的脚步已经抵达城门,按照流传历史的书籍来看,他要找的人正驻扎在这里。Peter抬头看着高大的城门,从他远离教堂后,已经很少来到如此壮观的城市。

  

  城门上斑驳的痕迹与故事中热闹的繁华不大相似,看起来这里也难免疫病的影响。

  

  神父在厚重的麻布料下微微叹息。被死亡环绕的城市中驻扎着他寻找的希望,他必须鼓起勇气再次踏入人类生活的世界。

  

  “Tony Stark……吗?”

  

  这个名字支撑他走完全部的旅程,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现在,他终于能一窥究竟。

  

  Peter的脚步从堆积死尸的街道穿过,城门在疫病爆发后便失去严密的防守,有能力的人早已远离人口密集的城市,剩下的人,只能靠在枯萎的石头房中静静等死,归于沉寂。

  

  Peter几乎找不到还在活动的居民,水源和食物都可能成为孕育病菌的苗床,还活着的人类无非是感染,抑或是因饥饿而死。Peter为此感到痛苦,这是当然的。他能听见世界细微的声音,痛苦的呻吟、离别的不舍、饥饿的哀嚎,他所处的世界堪称地狱,或许那光景比地狱更甚。

  

  声音的世界里是无边的黑暗,绝望接踵而来,细密得几乎让Peter透不过气。

  

  然后——Peter突然在地狱的边境中听见了光。光在闪烁,在呼唤。在一片哀嚎和痛苦中,仿佛在对世人叙说着希望,鼓舞着不要放弃的勇气。在死亡的国度中呼唤希望的人仍旧存在,这是Peter前行的唯一动力。现在,在这座荒城中他终于见到真正的奇迹——

  

  由人类自己缔造的奇迹。

  

  Peter加快脚步,朝着光芒的方向前进。那道光仿佛是将他引领出地狱的启明星。随后,他见到了散发着光芒的人。那个人伫立在等候死亡的患者间,和Peter一样,穿着宽大的暗色的长袍。他应该是人类,可装扮却宛如呼唤死亡的使者。如果不是看见他内心涌出的光,连Peter都会相信他是传播瘟疫的谣言。

  

  那是一个戴着巨大的鸟嘴面具,皮革织成的面具上还缝合着可怖的黑色线脚,长袍拖在地面上,边角染着漆黑的血浆的家伙。任谁看见这幅景象都会误认为他是在散播名为瘟疫的疾病。

  

  「灾难的乌鸦,啼鸣着死亡。」

  

  Peter在这瞬间才明白孩童歌谣的含义。他不再犹豫,确信那就是自己要寻找的人。Peter直接开口呼唤,呼唤那个期许已久的名字,他在内心持之以恒寻觅着的希望:“Tony Stark!你是Mr.Stark吗?”

  

  地狱使者将面具的一面缓缓转到Peter的方向,黝黑的墨镜下遮盖住神秘的面容,“你认识我?”

  

  “我听说过您的大名,请问,您真的能治愈瘟疫吗?”

  

  “如果我能,这里就不会变成像现在这样,难道你不会自己看吗?”

  

  不客气的回答让Peter声音猛地一滞,唯一的好消息是神秘的医师确实是Tony无疑。他执着地继续呼唤,横跨死亡的鸿沟,朝希望的彼方持续地呼唤着:“我一直在寻找您,听说您在与疫病作斗争,是这样吗?我可不可以向你——”

  

  “你不相信那种蠢话?”Tony摘下带着长喙的面具,露出他真实的,属于人类的面容。在恒定的死亡之中展示他不屈的勇气:“你不相信瘟疫是由巫术和咒语造成的,你不相信这是女巫或巫师们施展的恶毒诅咒?”

  

  “我相信疾病是能被治愈的。”Peter没正面回答Tony的问题,只是用同样坚定的目光回望,再报以信任。“我相信没有什么疾病能灭亡人类,无论死亡的数量怎么堆积,上帝也一定会救赎人类。”

  

  “拯救人类的是科学和医术,真抱歉孩子,我不怎么信任上帝,不过你那句话说的没错,无论是什么疾病都一定会被治愈的,跟我来,你这样暴露在外面太危险了。”

  

  Tony的那间诊疗室小的可怜,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位举国闻名的优秀医师该有的住处,破烂不堪的床铺有一半都堆满了书籍和药材。Peter明显感到不解,在他的记忆力,Tony Stark应该是贵族出身,传闻他还有一半的皇室血统,他的财富富可敌国,哪怕传说夸张了些,也不该是现在这样破败不堪的模样。

  

  Tony似乎看出了Peter的不解,他笑着耸肩,意外地主动替Peter解答困惑:“传闻总比现实听起来完美对吗?事实上,对现在的状况来说,这样的环境也许更适合我。”

  

  “这不是你的家?”

  

  “开什么玩笑,我家离贫民区太远,那不方便我出门探查病情。”

  

  “贵族中没有患病的人?”

  

  “束之高阁,一向如此,瘟疫离他们还算遥远,不过说不定也快了,这可不是感冒发烧那种小疾病,仅靠离的远点就能避免,事实上,我们现在连它传播的方式都还没弄懂。”

  

  “那么您认为……”Peter规规矩矩地寻找到一方可以坐下的木凳,搭着边缘坐下,“现在最有效断绝瘟疫的方法是什么?”

  

  “隔离。”Tony根本不用思考,这是他提倡已久的作法。只是现在还没有人愿意重视他微薄的意见,“将得病的人彻底隔离,最好是远离大陆,在海上,或者是什么无人岛,管他哪里,连空气都彻底隔断。可惜——”Tony脱下长袍,端着一杯清水放在Peter的面前,“那群贵族们还没沾染到致死的疾病,所以他们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死活。温水可以吗?真抱歉我这里没有茶叶那么奢侈的东西。”

  

  “但你重视,对此我很感激,上帝会记得您的慷慨。”

  

  “得了吧,我说过我不相信上帝。”末了,Tony又多加一句,“你信?喔,真抱歉,我没发现你还是名神父。我以为神父都是一群躲在安全的教堂里只顾着祈祷的胆小鬼。”

  

  “当然不是。请你不要这么说,他们也在为患病的人努力。”

  

  “在教堂里卖卖圣水?榨干大家的最后一分钱,那可真够伟大的。”

  

  “Mr.Stark,我很敬重你,但这不意味着由你造谣我的同胞们,我希望你能向他们道歉。”Peter激动地站起,连手中的水都因为太过激动而晃动出来。

  

  “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向你道歉。毕竟教堂还有像你这样真的有作为的人,你叫什么名字,kid?”

  

  “Peter,Peter Parker。”Peter注视着水杯中的水纹,仔细思考着能够反驳他的话语,很快他便遗憾地发现他做不到,他没办法否认Tony说的实情,因为他一路上认识的那群同胞们,的确正如Tony述说的那样,躲在安全的教会阴影下,向健康的人们售卖毫无价值的圣水,象征性地祈祷,连弥撒都退缩在灾难的阴影下不肯现身。Peter之前不觉得那很可笑,因为面对死亡的怯弱理应被理解、被原谅,上帝的使者们舍不得肉身,愿望强烈得远胜凡人。

  

  现在呢?Peter突然萌生出一种他们怯弱得可耻的念头。他用力摇摇头,将那种心思努力晃动出去。所以他不得不转移话题来驱散自己忍不住更加深入地思索。

  

  “Mr.Stark,那么你有对抗疾病的方法吗?如你所见,这就是我寻找你的目的。”

  

  当Tony瞥向沸腾的药草汁时,Peter这才注意到狭窄的房间里弥漫着的草药清香和提炼后的苦涩。

  

  “仅仅能缓解病情,还不完全。我目前仅仅能做到延迟发病的步骤,拖延死亡的时间,我还不能彻底阻止死亡的诞生,就是说,完全治愈。”Tony敲打着桌面,在谈论科学的知识的他比刚才更要专注,思维完全集中在药理学的基础上,“不完全,因为我还没有弄清发病的根源,只要有了根源,我相信我能解决。”

  

  病源是我,Peter险些脱口而出,道出不为人知的真相。他心里明明清楚还不能完全地信任Tony,但总是不自觉地让心向他靠拢,邪恶的黑魔术几乎在他心中萌芽,不自觉地对人类抱有前所未有的信任。

  

  “正如您所说的那样,先生。教会也有神父们会使用药草治病,但从未听说哪种药会令灾病延缓,您愿意告诉我那个草药的名字吗?”

  

  “这话听起来你像是在质疑我是异教徒的巫师。”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在对您所说的……科学感到好奇。”

  

  “你看起来不像一般的神父。”

  

  “您也和我认识的贵族们不一样。”Peter重新展露笑容,也再一次递上手,“这样我们两清了。我可以在你身边学习吗,我猜我一定能帮上忙,我识字,也懂得不少草药知识,我合格了吗,Mr.Stark?”

  

  “我不介意,或者说非常荣幸。欢迎你,Mr.Parker。”Tony和他再次缔结契约般地握手礼,这一次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敷衍。

  

  Peter如愿以偿地留下来,与Tony学习提炼药草与制作药材的方法。单只的乌鸦变成成对地出现在疫情的中心。Peter佩戴着Tony为他特制的鸟嘴面具,鼻腔中充斥着鸟嘴中添加的药草味道。他看着人们因为惧怕而远离,藏在面具下的面容露出安心的笑容。Peter不惧怕瘟疫,人类的贪婪是比瘟疫更能摧毁秩序的存在。

  

  比起瘟疫,Peter更害怕人类。

  

  但Tony是不一样的人,和Peter遇见过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他慷慨、无私,虽然嘴上从来不客气,但愿意为每一位遇见的人着想。他本来拥有能生活得更高贵的命运。

  

  上帝会为此感恩他的慷慨,Peter更会。那些未得以回报的福祉会在新一轮的救赎得到解脱。

  

  Peter跟随着Tony学习,他从未接触过的知识在那间狭小的诊疗室中发酵,转换成属于Peter Parker的学识。

  

  蒸馏、提炼,通过稀奇古怪的容器让几份药草的精华融合在一起,和简单粗碎然后涂抹的浑浊泥泞物不同,按照Tony方法做出的药水清澈得仿佛一杯枯涩的水,却意外的有效。Peter曾经困惑地询问这是否就是恶魔的工艺,是巫术?得来的是Tony不屑一顾的嘲笑。“上帝会救人?我没见过,但科学能做到。”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亲手减轻了一个病患的痛苦。

  

  如果能够拯救人类的性命,就算真的是恶魔的力量又如何?更何况那是科学,属于人类智慧的结晶。

  

  Peter一度在困惑,他曾询问Tony上帝是否会拯救人类。Tony却回答他应该询问“是否真的存在上帝”。那是大逆不道的发言,如果在往日一定会被架上火刑架,但在这个浑浊的城市中,Peter只保持着沉默,甚至背弃地思考起Tony抛出的问题的真实性。

  

  Tony会看着陷入迷茫的Peter微笑,不打扰他,也不急着去破除禁锢小神父长久以来的观念。他们白天出没在病患的放置所,在晚上回到房间,研究着更加可靠的治疗方案。可以看得出来,Peter在教会曾经的地位不低,因为他识字,并且懂得很多知识,对于Tony述说的理论能比任何人更快地理解和接受,这给Tony带来极大的方便。他迫切地需要一名助手,Peter来得恰是时候。即使他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危险的神父,对于Tony来说,他也终于有了可以稍作休息的时间。迎来难得清闲的夜晚时,他会捧着一本书躺在床上,在熬不住的时候将书本盖在脸上,逐渐陷入沉睡,在那时Peter会偷偷溜上那张算是狭窄的床,在他身边堪堪躺下。那时候Tony能闻到来自书本的墨香气,草药煎制出的苦涩,还有来自身边人令人心静的甜腻。那时候他睡得总会比往常安心,仿佛死亡的阴影都能驱散,在偶然的沉静之夜中,那间狭小脏乱的诊疗室,是Tony唯一的安歇之地。

  

  他们共同的平静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不是因为贵族终于因病乱决定清除城墙内的死尸,也不是因为教会带来的宗教式责难——而是Tony病倒了。

  

  他终究没能抗住瘟疫的困扰,以人类之躯,和几乎毁灭整个大陆的病毒作斗争的人终于在一个普通的晌午倒下。

  

  他倒在Peter面前,缓慢地让一向干净的外套沾染上狰狞的血污。高烧不退、皮肤泛黑、口吐鲜血,无论哪点都和传播中的疾病相符。Peter自认为已经从旅程中迎来太多对死亡的痛苦——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无法排解的痛苦。

  

  Tony被人当做传播瘟疫的恶毒巫师,他仍旧一如既往地在堆积伤患的疫病区不停周转,寻找治疗的办法。如今他重症在身,却没有任何人关心他的死活。

  

  那是种庞大到难以消化的痛苦,它彻底地席卷走Peter的心。他在那一刻才明白Tony对自己的意义早已不是导师的意义,而是更重要,重要到让Peter无法失去的意义。

  

  Peter哭泣着倒在Tony的病床前,但Tony已经不允许Peter接近,他嘱咐Peter远离他,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国家,去寻找没有灾病没有痛苦的大陆。Tony当然可以自私地要求自己的学徒留下,继续自己的研究,去完成自己未完成的事业,拯救故土的人民。Tony的一生都致力于拯救,临近死亡才察觉自己最想拯救的人是Peter,他害怕Peter同样染上的疾病,他害怕Peter年轻的生命因为自己的莽撞而陨落。

  

  Peter哭泣着拒绝他,他抱着Tony明显瘦了一圈的身体,第一次无视了同伴的训斥,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

  

  他撒了谎,所以他必须为此赎罪。

  

  烧瓶中的液体还在渐渐燃烧,窗外的枯草像是染了白霜,一切都是白色的,尸体上盖的白布,教会骑士团银白的盔甲,连Tony身下的洁白床单也显得碍眼。

  

  “Tony,Tony,你听我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知道疾病的根源是什么,我都知道。不,你别插话,听我说完,这场灾难的根源是我,是我造成的。”

  

  “因为你背弃了上帝?别开玩笑了,kid,我现在只希望你……”

  

  Peter粗暴地打断了Tony剩余的话,用一个吻。他用吻堵住Tony那张嘴角渗着血丝的唇瓣,用身体向他证实瘟疫真的对他无害,他可以视若无睹,哪怕世界毁灭也能保持干净的身姿游走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

  

  “你看,Tony,我根本就不害怕,它不会对我造成任何伤害,你明白吗?我不会被感染,也不会因此死亡,因为这场瘟疫的爆发是因为我。Tony,我能治好你,但是抱歉,对不起,我只能选择治好你一个。”

  

  他的吐息远离Tony,躺在床上的病患下意识地想抓住Peter,想制止Peter接下来的行为。Tony没来由地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甚至想去向上帝祈祷,可他在高烧中失去力气,重病缠身的Tony没办法制止Peter接下来的任何动作。

  

  那双曾经忙碌在试验台上的双手覆盖在Tony的额头上,柔和的白色光芒逐渐闪现。如果世间真的存在上帝,那它一定在此时显现福音。那抹柔和的、温暖的光芒很快笼罩住Tony全身。Tony能感觉到痛苦在离自己慢慢远去,不再有困扰,不再有疼痛,皮肤上的黑色斑点淡去,折磨大脑的高烧开始降温,他的内脏不再像火烧般灼痛,连失去力气的身体也渐渐恢复。

  

  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正在令Tony治愈。盘旋在Tony体内的黑雾被抽离出来,统统吸收进Peter的体内,那股白光和黑雾在碰撞后相互转换,象征神圣的治愈流动在Tony体内,而那股致命的黑雾却被Peter完完整整地吸收。

  

  Tony从来不相信上帝,却从未想象这个世界真的存在神迹。他惊喜地看向Peter,没有时间去思考为什么Peter的能力只能选择救下他一个人,在开口前却看见Peter笔直地倒下去。

  

  几乎让他倾心的小神父重重地落于地面,掀起一阵呛鼻的灰尘。

  

  “Peter——!”

  

  那是一百年前的故事。

  

  Peter生活的地方曾是那个国家最富饶的城市。他从记事起便生长在教会——以圣子的身份。神父和信徒们称他是神迹,是上帝派遣的使者,他那圣洁的力量能够造福世界。Peter也是对此深信不疑,他听从教会的安排,在弥撒的时间出现,用那个能够吸收灾病的力量为每一位居民疗伤。

  

  他的力量让民众陷入狂热。生活在教堂附近的居民和神父们疯狂地赞美Peter的神迹,从感恩扭转成贪婪,不断地向Peter索取,哪怕是仅用药草便能治愈的疾病也前来祈福。弥撒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重,越来越令Peter的身体无法承受。他默默消化着每一位普通人民的痛苦,承受着原始的病痛。没人知道Peter的状况,也没人愿意关注,人类变得更加贪婪,在索取时不加限制,Peter自身带来的福祉能够辐射的地域也散播得越来越宽广。

  

  在教会工作的人,和享受教会福祉的人擅自将Peter当做神迹,可Peter毕竟不是。他确实拥有着奇迹的力量,但也承载有限。直到有一天,隐藏在Peter体内的苦痛再也不能消化,它们彻底地爆发开。

  

  Peter在一百年中被人类奉为圣子,他的神迹遍布全国,人民匍匐着向他寻求福音,没有任何人关注Peter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又能够容忍多少人类的痛苦。

  

  这个世界本身没有恶魔,如果有,那一定是被贪婪缠身的人类。

  

  终于迎来那一天,贮藏在Peter身体里的病痛与苦难彻底地爆发,席卷全城的黑色浓雾化作风暴开始吞噬每一条生命。疯狂地涌动着,不受Peter趋势,Peter也无力阻止。

  

  他眼睁睁地看着曾经被自己消化的苦难爆发成名为瘟疫的毒素,所到之处尸骨累累。

  

  他哭倒在地面上,手指在坚硬的地面上刮出道道血痕,他哭泣着祈求藏在他体内深处的疫病停止肆虐人间,可那些杀人的烟雾并不是恐怖的恶魔,只是由灾难和压抑不足的痛苦形成的病菌而已。

  

  Peter生活的国土在一夜之间沦为荒土,灾难却并未停止。

  

  他有罪,他的罪名是纵容。Peter从没想过自己的善良和容忍会变成灾难,他被苛刻的人类捆绑了自由,将他的生命限制在奢华的教堂中谋求利益,他只想减轻大家的痛苦,一味地吸收着他人的苦痛,只想着再忍忍,再加油就能拯救到更多的人——而这,就是他的罪孽。

  

  灯火在床边燃起,这已经是Tony守在Peter身边的第三天。他始终昏迷不醒,在噩梦间不断沉浮,Tony不知道Peter救活自己的代价是什么,他看起来痛苦,但并不像是瘟疫的症状。他痛苦万分,又不能死去,Tony用尽所有自己获得的知识也无法让他苏醒。

  

  Tony变得比以往更加消瘦,脸颊深深地凹陷,平素利索的胡子也杂乱不堪,他的身体几乎虚弱得到达极限,却奇迹般的健康。仿佛在外面肆虐的瘟疫再也不会给他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贵族们统治的议会终于决定采纳Tony的意见,对围城中成批的尸体和患者采取隔离手段。Tony并不认为这就是终结。他握着Peter的手,让冰过的毛巾降低他额头的高温。Tony不敢做太多余的事情,他害怕不知症状地滥用药物会对Peter的身体造成伤害。他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像这样守着Peter。

  

  白银盔甲的骑士团偶尔会造访Tony的家,询问他治疗的进度,Tony偶尔会摇头,偶尔会拿出新型的药剂,但结果总是无济于事,疫情仍旧在室外肆虐。只有一具具尸体被骑士和军队们抬到船坞上,再运送到海洋深处,也许像这样,再过几年、十年,上帝才会原谅人类。

  

  神父们为此出现,开始祈福,为教会和自身谋求利益。上帝的使者们不断向世人宣扬上帝的仁慈,奉劝人信仰上帝,消耗心血和金钱用来祈祷。用仁慈之心感化名为瘟疫的恶魔,似乎光凭信仰就能治愈病患。Tony忍不住看向在床上昏迷不醒的Peter——如果是现在的他的话,恐怕会为此感到好笑吧?不管怎样,那也至少要等到Peter先醒来再说。

  

  Peter在Tony这样期盼中的第五天醒来。他看着在身边陷入浅眠的Tony,用虚弱的声音轻轻唤醒Tony:“大家的病治好了吗?”

  

  那是Peter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Tony一开始以为Peter的执着是单纯属于神父的慈爱之心,现在知道真相才想清楚,也许那中间夹杂着莫大的负罪感。他想打断Peter醒来后便开始讲述的故事,想让他好好休息。但Peter只是用坚定的眼神打断了Tony的念头。

  

  他说他已经休息得够久了。

  

  Tony只好安静地听Peter讲完,他那些复杂又漫长的经历只用了一个午后的时间向Tony述说,在阳光温和的午后,语调平淡得仿佛自己只是个局外人,窗外的光线渗入,照映在Peter昏迷时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上,似乎下一秒就将消失。他说的故事虽然简单,也用了足够长的时间,Tony立刻明白这个孩子经历的绝对不止是他口述中的那样轻描淡写。他一定经历过更复杂、更痛苦的事,Tony不敢想象,也无从想象,到最后,他只能将虚弱的Peter抱在怀里,手掌迟疑着落在他的后背轻轻安抚,他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他不会再让Peter经历那些事,他也不会再让Peter抱着那样的负罪感生活。他会治疗好患病的人群,哪怕那是只有上帝才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那样,为了Peter,他会变成上帝。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Tony的话语不断在Peter耳边回响着,慢慢掩盖过往昔那些赤裸的欲望,那些直白的请求,狰狞的指责,还有更多更多的,病人痛苦的哀嚎,孩童懵懂的歌声,平民悲伤的叹息,都随着Tony一声声的安慰,化作初秋时的第一缕风,洋洋洒洒地流进金色的旭日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属于Tony的勇气与信心。

  

  Peter不会再做噩梦,也不用再持续过去的悲伤。

  

  他们决定抽出Peter体内的力量,当作药剂的原料,用来平复不断蔓延的疾病。虽然那样会让Peter再也无法拥有治愈人的能力,会让他变成一个普通人,不会再一次成为不老不死的存在。成为被人类所渴望的神迹,但那又如何呢?那种事情对于Peter来说不是痛苦,而是真正的解脱。他可以和Tony一样老去,一样死亡,一样过着正常且丰厚的人生。至于人类,他们终有一天会得到救赎,依靠的不是神迹,而是科学。

  

  因为瘟疫相遇的医生和神父,会将自己宝贵的研究资料流传下去,会让人类真正地免于疾病。那才是无与伦比的宝贵财富。

  

  他们在未来也许会经历更多的苦难,也许会有更多的难题摆在人类面前——宗教的责难,贵族的排斥,平民的不解,所有人世间的、自然中的波折将会团结一致地为难他们。

  

  Peter却不感到害怕,甚至有一丝期待,他不用再被宗教的高塔束之高阁,俯视着人类的卑微和挣扎,而终于能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匍匐在泥泞中,艰难地向前爬行。

  

  不管有多艰难,他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未来”。那是Tony Stark留给他的未来,他珍重地留藏在心底,和那句“如果是,那我就为你成为上帝”的大逆不道的话语一同,沉甸甸地堆积在Peter心底。

  

  得以治愈病毒的疗效药剂以城市为中心向整个世界辐射,早先提出的隔离办法又阻绝了瘟疫的蔓延。

  

  世界再一次得到救赎。

  

  两人在接近成功的瞬间双双瘫倒在地上,多日压抑的疲劳在这时才一同爆发。他们互相盯向对方,瞳孔中印出Tony邋遢的胡须和Peter憔悴的眼神,然后他们又在同一时间笑出声来,大声的、不压抑的,尽情的、畅快的,他们终于能够有一天在碧色的天空下酣畅大笑。

  

  持续几年的苦难终于愿意从为人类奋斗的英雄们身上抽离,Peter直直地倒在葱郁的草地上仰望天空,一年又一年,一季又一季,似乎只有这片广域的天空始终能保持清澈与明媚,一如既往地持续不断。

  

  Peter看向深邃的天空,透过层峦叠嶂的云层,似乎能看透未来的路程,Peter知道,这只会是他们的第一战,他和Tony会为更多的麻烦去拼搏,Tony对此也清醒无比。

  

  Peter的视线从通透的碧蓝上缓缓移开,看到同样躺在身边的Tony,他翻身,两人的距离贴合得格外接近。Tony对着他眨眨眼,他们的心思不谋而合。在那片广域的天空下,在那片不再有灾难困扰的大地上,他们的嘴唇相织,交换着人生以来的第一个吻。

  

  空气中充斥的是书本的墨香、是草药的芬芳、是花蜜的甘甜,它们结合在一起才是Peter的味道。两人的双手不知不觉地靠拢,Tony用手背盖在Peter的手,坏心眼地发出恶魔的诱惑,“你知道吗,这样做是在违背上帝的意愿。”

  

  “上帝的意愿?那是什么?”Peter同样回报笑容,被扣住的手反手向上,回握住Tony,他们十指相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圣子的Peter曾将身体奉献过上帝,现在变成人类的Peter愿意把身体奉献给Tony Stark,你愿意接受吗,我的上帝先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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